【第91期】父親和母親的回憶:葉榮鐘與施纖纖

■ 文/葉光南

母親逝世已經一年了。父親1978年11月逝世,至今已36年有餘。他們倆的離去留給我截然不同的感觸和回憶。

葉榮鐘與施纖纖遊美時與孫培根,美林及外孫陳力(1974年夏攝於馬里蘭州)

葉榮鐘與施纖纖遊美時與孫培根,美林及外孫陳力(1974年夏攝於馬里蘭州)

父親1978年逝世時,我還只是一個正面臨升等考驗的大學助理教授,雖然勉強有一立足之地,但生活壓力很高。我於1963年出國留學後,除了1965年暑期回台結婚逗留一個月之外,就一直沒回台。一方面是因經濟條件不敷,孩子尚小,以及職業上的壓力。另一方面是因戒嚴政治下的出國手續令人怯步。1974年父母親來美在我和芸妹處輪流住了六個月,其間他們曾和我全家一起遊覽尼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加拿大的多倫多(Toronto),渥太華(Ottawa),和蒙特婁(Montreal)等地。這是我成長後和父母親相聚最久的一次。 Continue reading

【犇報‧第46期】 美麗的人

賀克  

 可人
   

 陳映真《忠孝公園》書影。

我從女孩手中接過那本《當代攝影新銳》。攤開的那頁朦朧著人影,「少年經驗……反省Holocaust(大屠殺)……」上頭寫著。「可是妳覺不覺得圖說的脈絡更清楚?」我問。  

「我很少看文字耶!」她說。
    「…這送妳。」我若無其事拿出包在防水紙裡的《忠孝公園》。「送妳。他的書在二手書店很好找,欸,大概因為發行量太大吧,哼。」
她端詳書封。
「這是我最喜歡的小說家,關心現實社會的小說家。對我來說,他是台灣小說家第一人……。第一人,陳映真。」
    「嗯,」她說。
    「我跟你說他有多厲害,看!一九九九年的〈歸鄉〉,原稿叫做「被朝野遺忘的台灣人」,刊在八〇年代末《人間》雜誌〈七十師的台灣兵〉…聽過《人間》雜誌嗎?把田野調查改寫成小說。第三篇〈忠孝公園〉寫在二〇〇一年,也是改寫田野報告。很多人說他刻意罵民進黨,諷刺他們雖然號稱「台灣人的黨」,政權輪替後卻同樣順從美國國際戰略的需要、親日,沒幫「台灣人日本老兵」追討賠償。可是喔,原稿其實是九五年在國際上發表的,罵的是當時執政的國民黨。〈The Imperial Army Betrayed〉的中文版是〈被出賣的皇軍〉,他說,戰爭中最慘的是普通人民。而且,不只台灣兵被遺忘,《人間》雜誌〈望鄉棄民〉也去採訪留在戰地無法回家的日本兵……。加上那篇〈夜霧〉!政黨剛輪替就寫出來!三篇一起讀,血都熱了!二次大戰根本沒結束,向法西斯、帝國主義做鬥爭的工作還沒有結束啊!日本學者松永正義就說,只有陳映真才寫得出這樣跨歷史維度的小說。不同的「人」等同起來,就有另外的對話視角……。妳看,讀他把真實故事變形、安插合理的虛構,裡面就是陳映真的政治……」。
    「…政治喔……」。她小聲地說。
    「我不是說選舉啦~」我說。「生活裡到處是政治呀,人與人的關係,我們想望什麼?陳映真筆下的人性,就是他在想像,如果有個美麗的世界,人與人的關係可以如何?這都是政治,是美學……」。
    「……」。

政治小說
   
    我見著她狐疑了。
國民黨、民進黨…,唉,我講這個做什麼。這不是《忠孝公園》的核心命題。小說裡的外省人、本省人,是因為「人」的普遍價值而聯繫的。日本兵、外省兵、台灣人兵,在戰爭中的故事如此類似。有殘暴,有和煦如親。人性如此複雜。
評論者說,老宜蘭人楊斌選擇回去大陸,無非反映了陳映真的中國認同。但現實上楊斌就是回不來。大陸有他相扶走出文革的血與火的老伴,有兒、媳,還有孫子小虎,就算楊斌拿到身份證,政策只允許七十歲以上的配偶與十二歲以下的孫子同來定居。有誰離家五十年,卻願在人生的最末再次離家?而且,臺灣的親弟弟又為了房地產權而對他惡言中傷……。另個姪子林啟賢的正義感,不也讓楊斌維繫了臺灣認同,感動說出大陸、台灣,都是家?
賣水煎包的老朱,也以為失去鄉音的老楊是外省人,與他共憶內戰的殘酷。是,也不是。楊斌忘不了那煉獄,卻更憤怒國民黨軍隊抓兵上戰場,又把他們遺棄在千里之遙的陌生的土地。但楊斌也很驚訝,外省人國民黨老兵老朱,竟然悔恨自己促成台灣兵家離人散。故事,必須合理。
    在這相互理解的錯位處,我們看到冷戰與內戰鬥爭下,人性如何極端被扭曲,而人類又如何極盡努力維持人性。
戰爭啊!太殘酷了!
我有些後悔,她會怎麼讀這些小說?像《大江大海》,視歷史為機遇?會不會抱怨我找了個藉口宣教?(還有〈忠孝公園〉沒說呢!她會不會也覺得馬正濤「不愛台灣」所以賭氣自殺?她能否懂得作者堅定反對軍事控制體制又不失人道關懷?林標呢?戰爭經驗在人類心靈深處的刻痕又怎麼說?)
 

鄉愁的美麗

    「嗨〜我開始看囉,不過才看一點點而已…」她傳來這樣的電腦訊息。
    「好,太好了,試試看細細的品味…」
    「你這是在訓練閱讀嗎?哈哈。」
    「呃……是啊。」我說。「試試你對社會議題有沒有興趣囉〜大學生嘛!除了消費也得關心社會,呵呵。」(她能不能懂,我期待的是她能找到認識歷史的方式,而不是鄉愁?)
趁她回話的片刻延遲,我點開了一個資料夾,有幾張照片,和交代材料的複本。
約在〇二年,眷村拆遷時,我在外婆逃難所攜的木箱,終於看到一個陌生的刻痕。「拱纏鐺呀〜(共產黨呀)」,外婆說,外婆只這麼說。她說,四九年以前,外公的妹妹就已經「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每次來上海,都是很累的樣子,就住一兩晚,我們也不管她」姥姥說。「民國八十幾年的時候上北京找過她,還是那個樣子,衣服好舊,藍色的棉襖,也沒結婚,還是那個倔樣,一直抽菸。唉,知道她很窮,也不叫我們幫她,就沒聯絡了。過了好多年……收到大陸寄來這些(下葬的)照片……你舅舅去過一次。」她說。
(倔?倔強呀!)
    幾年後,我終於忍不下,去了趟北京。雖然闖錯公墓,卻在熱心同仁的議論中,迅速找到了「西瀞園公墓」。包圍在圓明園周邊的蟻域中,被觀光熱潮所遺忘。春寒未卻,挨著桃樹,我撒下二鍋頭,補上金漆。此後每訪北京,我必然前來。
    又過數年,我透過網路獲得十分迅速、友好的回應,輾轉取得三張沈重的、她親筆書於一九五一年的交代材料。不知什麼原因,對方與我通話時,強調「從資料上看不出來她有入黨」。
我大概是顫抖著印出這幾張由於多次傳輸而死黑了的材料。拿給北京來的老師看,透著光,頁邊印著顯然由於原稿紙質不佳,故能隨傳真影印透過來的反寫字跡。
「離休呀!那肯定是黨員了,而且是解放前入的黨。」他說。
    我竟頓時如心中放下巨石。
    「是嗎?」
    「肯定的。」
(這樣一個普通、又有海外關係的人…)
    「唉,四九年二十八歲,被整的時候才三十五歲,她這……八一年五月,是最後一批平反的,不知是什麼案子……。唉,最青春的時候在打仗,到平反,又退休,人的一生就這樣子完了、沒了。」他說。
    「全中國呀!我是說全中國,所有的家庭都捲進來了,你家裡沒有,親戚家裡也肯定有。唉,全中國都受到影響…」他激動了。
    (戰爭……我腦中浮現河北某勞改農場的無際與寒冷的景觀……)
    「你不會失望嗎?」她傳了過來。
    「失望……什麼?」我問。
    「社會啊!……哈」她寫。
    我慢慢打著「妳問失望,有人說過,『如果一個人類的世界…,如果美麗的世界之來,是一百年、兩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以後的事,』如果這樣,為什麼現在就失望呢?」我說。「是不是?」
    「噢!」。她很簡短地回了。
    「不要畏懼政治喔!我看你這幾天在片場裡到處拍照,可是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導演用的符號,都是非常政治的,」我說,「藝術是很政治的。晚安,先這樣。」
    「好啦,晚安。下次告訴我剛剛那句話是誰說的?」她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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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報‧第43期】黃臉婆

賀克

畫名 黃臉婆(作者 黃立慧)

家族遺傳的慢性病,讓我對這事兒非常熟悉。
   
運氣好的話,白牆上掛著的電視裡有異國美食介紹,歐式餐飲、非洲荒野的動物間的狩獵,或者,美東的高級遊艇生活。別的時候,就只有白牆。這間陌生醫院的環境便算不上舒適,連本地特有的慈悲為懷的節目也沒得看。

──────

這片廣大的台地,北台灣的偏南,東北風特別厲害。我急急忙忙把菸嗉完了,就順著很簡單的左右之分的指標,找到預約掛號的診間。還差兩個號次。我很怕過號,不喜歡過號之後的等待,看病的什麼都要等,久而久之,幾乎有幻覺,以為看病就是等待,而等待就是疾病本身了。

當我半彎著腰確認了診間門口的名單、轉過身來,想在狹促的等候區找個近門的位置的時候,那張蠟黃色的、摺滿皺紋的臉,進入了我的視線。

她大概是在發呆。我直視她的瞳孔,並不覺得她看到我了。

我選了第一排中間位置坐下,想起那像是風乾肥臘肉的顏色,還是回頭再看了看。(肝病吧,)我想起自己的白眼球的底部的顏色。

忍不下,我假裝好奇著環境,又張望了。

我很仔細的看,墨綠色的輪椅有些凹陷,排在彩色塑膠座椅中的老人們之間,不但讓她顯得略矮,也更蜷縮,但那出了神的眼神竟不能說是沒有精神的。自然不是那種腰桿直挺的精神奕奕,提著大包小包來到醫院,搜獵地巴望著老友到來。但是,不管怎樣,也不像那些犯著治不好的病的,像是領補給品似的上醫院來的老人,失去了社交的渴望的眼神。

這兒當然總有些家屬、年輕的普通患者,還有那些穿迷彩服打瞌睡的,只是,候診區的嗡嗡嗡的聲音,以綿膩的越南話為主,老邁的空間便稍顯年輕了。          

不過黃臉婆就自己一個,瞇著眼看。

──────
   
過了兩分鐘,叫號機『叮咚』了一個號碼。我聽到娑娑的聲音,原是那黃臉老婦人,左手撐著拐杖,有些兒陷在輪椅裡站不大起來。於是叫號機又『叮咚』了下一個號碼,我的號碼。

忽然有位中年男子快步閃進人與人的空隙,邊把他的手在淺色的POLO衫的肚皮與腰的部位抹了抹,將黃臉婆攙了起來。「來啊!來啊!走得比較慢哈!不好意思!」他邊喊著,送婆婆進去,隨即彎腰歉身出來。

「不好意思,」他說著又急忙走了。

我從尚未關妥的門,探進診間,問,「我進來等,還是在外面?」

護士指著診間後方的座椅,「坐著等,」她說。

「喔!妳這個要馬上住院。」聽命坐下後,我聽見醫生的篤定的論斷。

「哼嗯,妳剛照完超音波,」醫生看著電腦螢幕,『喀喀喀』敲著,自顧自地說,「妳膽結石很嚴重,這個必須開刀。」

「不行。如果不開刀妳不要找我看。我幫妳解決了膽管裡面的石頭,沒有用,妳的問題是膽裡面有很多石頭,對我來說不開刀就沒有意義,沒多久妳還是會有一樣的問題。」『喀噠、喀喀』。

我沒有聽到老婆婆說話。

「嗐!這要怎麼溝通?講一百遍也不能溝通。」戴著口罩的醫生,自顧著說。「不開刀妳就不要找我,」他說。『噠噠噠』。

「噯…不可以先住院,等好了我就出去?」我終於聽見,老太婆用比較大的微弱的聲音這麼問。

「不行,要這樣妳就不要找我,我的做法,我說了,我的做法就是要開刀。」

「妳有沒有親人?」護士加入對話。

黃臉婆回身,我看到她的臉了。她有些顫抖地靦腆地笑說,「我是泰國人。呵。」

『噠噠噠喀噠噠噠、喀、喀喀噠噠』。「對,我知道嘛!妳是榮眷,要不然,妳回泰國看!」醫生迅速地說。

醫生,推了推眼鏡,停下按鍵。「我看妳就回泰國看好了,不然叫妳小孩來臺灣。要簽名,不然我不能幫妳開刀。我這樣講妳懂嗎?開刀,需要兩個人簽名,一個可以是妳,因為妳意識清楚,但是妳有親人就要妳親人來簽名。」他繼續說,「只有一個狀況我可以幫妳開刀,除非你已經陷入昏迷,狀況很嚴重,或者…,」他稍微停頓,『碰!』地一聲握拳重擊桌面,「或者妳出車禍,被撞成一團爛。這種緊急的狀況下我醫生才可以直接幫妳做手術。」他說。

在診間後方靠牆的假皮椅子上,我也幾乎嚇得激動起來了。

黃臉老婦人,穿著黑色絨毛大衣,穩穩地坐在問診的椅子上。我卻不小心看見,椅子底下的兩隻腳,近交叉著,相當不安分地擦磨著膠質的地板。

醫生像是朝一個模糊的黑洞裡找東西似的,左右、上下移動著頭顱,忽近、忽遠,看著電腦螢幕。

「剛剛那位是……?推你進來的?」護士問。

「里……里長。里長載我,載我們過來這邊,然後幫忙載我們回去。」她說。

我開始發覺她的不純正普通話的口音。

「我這樣講妳聽得懂嗎?妳,一個人在這裡,雖然意識很清醒,但是就算我跟妳講了一百次、解釋了一百次,出問題的時候,妳的家人來了,他們沒聽到,不諒解,我就慘了。」『喀噠喀噠、噠噠喀喀喀、噠喀』醫生斷不停下鍵入資料,邊說,「前陣子才發生這樣的事情,醫療都會有風險,如果到時候手術開刀出了問題,妳陷入昏迷,沒有人可以證明妳是自願要開刀,要是妳的小孩不能接受,要告我,我就會出問題,要負責。」醫生終於面對著她說。

「我是在想,要是開這個病歷…,不曉得,外交部能不能給發簽證,讓他們來…。」黃臉婦人說了出來。

「這個喔,這個我不曉得。不然這樣,妳是榮眷嘛!啊!不然我開病歷,妳去榮民醫院看好了。妳去榮民醫院看,該怎麼做,榮民醫院會知道。咦,等等,妳不是榮民…那麼,如果是單身榮民,退輔會那邊有方式去弄,可是妳不是榮民,是榮眷,我不曉得榮民醫院會不會給妳做。反正沒辦法,你就先過去,過去看,妳去榮民醫院看。我這樣講妳懂不懂?我這邊沒辦法做。」『喀噠喀』。
「懂。」婆婆微微地點了頭。

『噠噠噠喀、噠噠噠喀、喀噠喀噠、噠噠噠噠噠噠……』。

過了半分鐘,醫生敏捷地,『趴』地按下最後的鍵。透著口罩我看不見他是否呼了一口氣。但見他用手肘撐著上半身,前傾、望向『嘎茲嘎茲嘎茲嘎』地響了起來的印表機。

護士,撕下醫生面前的印表機跑出來的東西,交給醫生。醫生無聲無息地蓋了兩、三個章,續把那幾張大概是診療費或是病歷表或是證明之類的東西放在桌上,『嘶』的推到婆婆面前。

口罩醫生『喀咑喀咑噠噠噠、噠』地打著字。「拿這個去繳費,然後……」護士邊說著,黃臉的婆婆緩緩站了起來。

我也站了起來。

緊握著表格、緩步,快要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看了看我,輕輕地像是她認為必須要這樣的向我微笑了一下。我抿著嘴,也欠身點著頭。

她出了門,該我了。

2011年2月16日初稿
2012年7月31日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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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報‧第38期】黑色的禮讚

聞中國大陸消除非洲各國一佰億美元的債務
 
詹澈
 一、
             (網路圖片)

我們共同在母親的肚子裡

從黑暗中逐漸成形 
那時我們的五藏六腑同樣隱含五顏六色 
──但我們看不到 
血氣連接著五官如同莖葉連接著花果

枝幹內篩管與導管如同動脈與靜脈
──但我們沒感覺,如呼吸空氣
我們同在黑暗中結珠成形
如同一顆種粒在黑暗中伸出根芽
在沙漠中努力茁長
一百萬年了
基因圖譜彷彿宇宙星系排列有序
我們只是在嘌呤與飄零之間徘徊起伏
我們初知宇宙尚有百分之七十未知的黑暗
一百萬年了
我們如同螞蟻尋找著回家的叉路
在基因圖譜中不允許有歧途
在一個轉灣處
在迷路的路上相遇相認相知
我們原是分散的兄弟姊妹

二、 

那時天上聽說有九個太陽
我們都在太陽下曬黑
在陰影中變紅變白變黃
在火山爆發的烈焰中奔跑
在冰河溶解的洪水中逐流

我們因為覓食
因為分配與遺傳
我們原是分散的兄弟姊妹
後來天上只看見一個太陽
在金色與黃色的蛻變中

我們這一族群流離遷徙至此
從黃土高原與黃河流域
從黃帝內經道德經與論語的思想辨証
從山海經的文字圖譜中
從詩經的愛情與風雅頌裡

我們來到了二十一世紀
然而就在一百年前
我們同在第三世界泥濘的大地上
看著這地球上人類存亡的規律
看著慾望浮游在道義的水波上


三、

贏的人說著贏的真理與謊言
在新起的美白的自由與民主下
無法平衡人性中貪婪的慾望
公平與正義的價值已傾斜
輸的人囁嚅著輸的泡沫與文明

因此我們從土地改革裡解放自己
從有到無復從無到有
以全世界最多的農民群體
以地球7%的可耕地養24%的人口
在循環的一個定點上遵循著規律

在一個圓的切入點上進行轉變
在已有的存餘裡
向不足的一方伸出援手
例如麵包樹伸出枝椏握住橄欖枝
我們原是分散的兄弟姊妹

如在不同的電影院裡繼續看著人類的戲碼
在黑暗的攝影機內記錄人類的言行
在黑暗的夜空中凝結純淨的露水
以流離的黑色的影子
對照冷卻的白色的雕像

四、

黑色不是代表懶惰或則死亡
是宇宙莊嚴的一面
是生活與生命的另一個形態
是收穫好的存糧
儲備好的財物

我們必須知解
財物的流動有著合理的規律
如同地下黑色的原油
稀土,鈾與煤
有色與無色金屬,還有,水

而公平交易是人類合作的理想行為
糧食生產是最原始神聖的勞動
是一種禮拜的姿勢與良知的推力
我們必須謙卑的認知
在圓的規律中滿招損謙受益

我們圖解基因如圖解宇宙的星系
我們原是分散的兄弟姊妹
我們只是從無到有
只是損有餘的一部份
補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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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部分人士擅用陳映真先生作品,甚至公開發表不實言論之聲明(陳麗娜)

[聲明啟事]

茲因部分人士擅自使用陳映真先生之作品,甚至公開發表不實言論粉飾其不當行為。本人陳麗娜身為陳映真先生的妻子,為維護陳映真先生合法權益,特刊登本聲明,以釐清下列事實:

一、關於《聖與罪—陳映真文學與人生的救贖》紀錄片:

(一)2009年9月25日,韓良露女士於中國時報發表《聖與罪—陳映真文學與人生的救贖》紀錄片側記,韓良露女士於該側記中宣稱:聖與罪紀錄片之劇本曾請陳麗娜(即本人)唸劇本給養病中的陳映真聽,唸到一半怕陳映真累了就停下來,陳映真還堅持要聽完云云。2010年7月6日聯合報所刊登之專訪中,韓良露女士復聲稱:陳映真的妻子(即本人)將劇本託人唸給陳映真聽,靠他點頭或搖頭來表示意見,最後對劇本表示認可,聖與罪才能順利誕生云云。2010年7月7日,韓良露女士更將該篇專訪張貼於「南村落」網頁,公然散播。

(二)然而,韓良露女士前揭二種說法不僅自相矛盾,更屬子虛烏有。實則本人從未親自、或託人將「聖與罪」紀錄片的劇本唸給陳映真先生聽,陳映真先生更未曾就該劇本表示認可。韓良露女士杜撰上情,顯係作偽造假,殊有誤導民眾之嫌,特此向社會大眾釐清,並對韓良露女士的作法表達嚴正的抗議。

二、關於《人間風景—陳映真》乙書:

(一)由封德屏女士主編、文訊雜誌社與趨勢教育基金會出版,財團法人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發行之《人間風景—陳映真》乙書,收錄陳映真先生《後街》、《鞭子和提燈》、《被湮滅的歷史的寂寞》、《關於十‧三事件》、《生死》、《創刊的話》等文章,並使用陳映真先生多幅畫作及照片。該書封面載明:「陳映真等‧著」;該書版權頁並標註:「 為表敬意,本書銷售所得於扣除成本後,將全數轉贈陳映真先生」等語。

(二)就此,本人謹代表陳映真先生聲明,陳映真先生從未授權封德屏、文訊雜誌社與趨勢教育基金會及財團法人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使用前揭作品;該《人間風景—陳映真》乙書非陳映真先生所著;陳映真先生迄今亦未同意接受贈款。渠等擅自使用陳映真先生之作品,並假藉陳映真先生的名義銷售書籍,作法實有可議。

三、關於《朗讀—陳映真》CD與馬克杯:

(一)趨勢教育基金會所出版之《朗讀—陳映真》CD,收錄陳映真先生《鈴璫花》、《我的弟弟康雄》、《哦!蘇珊娜》、《故鄉》、《山路》等文章。此外,趨勢教育基金會並製作印有陳映真肖像之馬克杯,做為其舉辦活動之贈品。

(二)對於趨勢教育基金會前揭作為,本人謹代表陳映真先生聲明,陳映真先生並未授權趨勢教育基金會使用前揭作品,亦未曾同意趨勢教育基金會將其肖像印製於馬克杯。

四、對於韓良露女士、封德屏女士、文訊雜誌社、財團法人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趨勢教育基金會等耗費時間、金錢與精力製作《聖與罪》紀錄片、《人間風景》乙書、《朗讀》CD及馬克杯,及於趨勢教育基金會網站建置陳映真主題網頁,陳映真先生與本人固然寧可相信渠等動機非惡。然而,在使用相關作品前,於情於法均應徵得作者之同意。渠等捨此不為,顯然與渠等自稱相關行為係出於對陳映真先生敬意的說詞自相矛盾,畢竟事先徵詢同意都做不到,又如何稱得上尊重;且渠等聲稱欲將售書所得扣除成本的淨利作為贈款,甚至自行杜撰其劇本已受認可之情節,誤導社會大眾,則確有侵權欺偽之實。對此我們曾多次善意去函要求渠等就侵權一事提出妥善說明並正式道歉。然經數月,渠等仍託稱相關行為係出自對陳映真先生之敬意,非但未就所詢事項作出具體說明,亦未表示歉意。

五、本人代表陳映真先生作此聲明,乃為維護陳映真先生的著作權,非關金錢的訴求;為釐清事實,並公開呼籲日後他人未經同意不得擅自使用陳映真先生作品,特此聲明,以正視聽。

聲明人 陳映真妻—陳麗娜  2012年4月17日

【犇報‧第36期】給八○年代的巫雲弟兄們的一封信

李錫佳(中國文化大學/台藝大美術系副教授)

                                 (網路圖片)

八○年代的你有年少的意氣狂飆

多少次追風而行 往返在草山通往北海岸一帶
你說海底是沉靜的藍
我們邀約前往浮潛並看那浪如何拍打礁岩的狂
風繼續撥動你的思緒 搖起心中向火中的熱

不管我們怎樣

時間總是不停的擺盪
  是否遺忘
昨日的殘夢  說要到那遙遠的地方
這不需十年如一日的覺
以及留存從心底來的熱情
叫它如何消滅
去看看調色盤退居牆角落寞的想
昨日的豪情依舊
咱眼臉的鬢角卻有種徒然的憂傷和徒增白鬚的那種悵然
到山上去吧  巫雲是我們的家鄉
若你還清晰想見少年有夢當追逐的想望
八條好漢各自飛
幾朝醉酒不當悔
來吧當你握緊筆桿站在畫布前
讓白茫茫的晨霧撫慰你枯竭身軀和靈魂的孤單
到山上去吧  城市不適合久居也不適合闖蕩
趁花開的季節
消解內心的愁悵
 
錫佳在雨紛紛的日子裡寫給巫雲的兄弟與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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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報‧第36期】雪落無聲

周曉慧(南京中醫藥大學婦科研究所台生)

                                (網路圖片)

寂寞仿作空城   
讀著卡夫卡
空虛之餘   我看雪落
這是前所未見的一幕
時間  空間  速度和記憶就此停擺
包括童話故事裏闡述的種種純真
還有伊索寓言所隱藏的忠告

樹木失去仰天咆哮的高傲
抑制那股向上竄的欲望
極其堅韌的雜草們壓低身姿
甚至  匍伏於地
或者說是屈服  (它們是最識相的一群)
至於牛羊們
牠們早已成群靠近並集體消瘦
你再也無法得知乳製品製造於何時
城市成了最嚴肅的教堂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手持《聖經》者可獲得救贖
他們可以免於審判
免受精神和皮肉之苦
此時播放和觀看情慾電影者
無疑是一種最高褻瀆
觸戒者從未少過
破戒者與日俱增
錯就錯在
從來沒有人教導我們該如何開始一段戀情
以及如何愛人
我想起我們是在冬季相識之後分離
當時雪落沉默而理性
雪人依舊佇立
雪地足跡清晰可見
枯木上刻劃的斑斑字跡
或許  愛情只是短暫冬眠
我和你也只是小憩片刻
我們約好在融雪之前緊閉雙唇  肅然而立(記得指間緊貼大腿外側)
紀念這場大雪與我們的抉擇
不知何時 
片刻成了遙遙無期
總是有一點點渴望
我們之中
誰會主動打破這個僵局
幾年後
偶然打了一個噴嚏後的某年某月某日
愛情便如雪花飛揚  散落四方
那時我們會不約而同教導我們各自的孩子
愛情小說以及青春日記中的雷同之處
美好永遠停留一處
遺憾卻永存心中
這是我們唯一
也是最後的共識
冬雪總是無情而殘忍
扼殺我曾經少女情懷般的思念
和你一雙清澈的眼睛
雪國一詞永遠淒美動人
多少藝術家為之瘋狂和陶醉在一個外表華麗
卻格外冰冷的詞語之中
那些曾經以雪為題材的作家們
你們冷嗎
大雪無情    雪落無聲
我聽到外婆給我唱的一曲客家山歌
和爺爺一口道地的山東腔
此時 
山東大雪持續驟降
廣東依然炎熱天晴
我低頭沉思
相對論裡的可笑之處
相對之處純屬虛構
我期待白天的大雪一直下到夜晚
最好永無止盡的下著
最好掩埋一切看得見的失落 
現在 
我想立刻換一本書接著延伸閱讀
它絕對不是出自浪漫主義作家之筆
更不可能是野獸派畫家的狂野之作
出乎意料的是
《夢的解析》一書可能更適合此時的我
接下來大概會有百分之七十的時間裡
我會用雪的厚度證實一場感情的堅貞和脆弱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作為檢討和批判
比起這些
我有點著迷於神秘的事物
以及一名戴著禮帽
刁著雪茄的中年旅人
吸引我的是
他那斑白的鬍渣和一張抽象不堪的地圖
地圖上
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北半球  雪國仍舊美麗
南半球  綠意盎然
還有一條火紅色的赤道
能跨越這三者的
唯有歷史和風靡世界的幽默
別提這些了……
我一向不願觸及悲壯的歷史事件
一向不愛法國喜劇
悲傷往往使我瀕臨脫水之際
笑點使我停格於冰點
渾身抽搐    渾身乏力
以致虛脫
我開始強烈質疑雪白色的定律
最終只是一種暴行
誰是施暴者 
誰是受虐者
(已經不再重要)
傷痕固定在每年冬天崩開
像宙斯額頭那道
像耶穌身上那些
印記  總歸無法抹滅
在我苦惱之際
旅人對我發出真摯的邀請
問我是否願意與他同行
他說  必須加快腳步  趕往下一個春天
目睹百花齊放
按理來說
我毫無理由拒絕
一個通往春天的旅途
不知怎麼
對於這名男子
我變得不知所措
突然其來的甜蜜
反令我備感窒息
現在 
我只想獨處 
只想好好梳妝打理一番
挑選一件飄逸的白色的長裙
赤腳步入雪地
輕聲唸著你最愛的詩集
直至我心中的雪季落幕
後記 

這首新詩《雪落無聲》寫於某年一月份下著大雪的南京,在那一週的下雪天,我在溫暖的屋子裡七天足不出戶,心中卻有一種強烈的激盪,回憶與時間彷彿不停倒轉,雖屋外雪落無聲,內心卻有巨大聲響,有種想從安靜之中掙脫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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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報‧第35期】革命者的鐵屋──回首1980

鍾喬

1960年師大畢業畫展(陳映真與吳耀忠合影)

        2011年,在堪稱心力俱疲下,我再次和「差事劇團」的伙伴們,於寶藏巖新搭設起來的「山城戶外劇場」做了<台北歌手>一劇。在一慣地不甚明朗化的劇場語境中,我又一回地運用了援引自拉美「魔幻寫實」文學中的方法,為這齣戲的表現穿針引線。
        我這樣想時。腦海中同時閃過兩位青壯輩朋友的評語。前一位帶著同路人對長者如我者,不忍刁難的話語,以「革命,我沒有死」為標題,於文中寫下了一段如後的文字:「我們已經準備提起那沈重的歷史的旅行箱。無論那箱子是皮的、木頭的,還是帆布,朝著溢滿淚水的山路去吧。」這席話,給我帶來的是某種難以言說的鼓舞和欣慰!與此同時,後一位的話語,卻是簡潔而犀利得讓人無法遁逃。因為,就是直砍入胸臆中的一句。說是:「…這是走回頭路…。」話語自然不平靜。帶來的,於我而言,莫非是鞭策。雖說,難免有身為長者而未盡提燈之責的愧疚與尴尬。

        無論如何,這兩位畏友會有如此的評語和反應,主要是在於:<台北歌手>一劇,處理的恰是令當代不免感到稀薄或遙遠的「革命」這個語境,其中的有一個環節,也是最為棘手的,是相關於革命記憶的部份。「革命何等迢遥而無從觸及,特別是與記憶相互扣連時…。」其實,說到底,還是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

        1980年初期,懷著文藝青年的浪漫和一點點摸不著頭蓄的蒼白,從台中學風保守的中興大學外文系北上,前往台北唸研究所。迎面而來的,是一整個胎動中的台灣社會。面對解嚴前現實社會的重重轉折,卻也只能以從閱讀陳映真小說,諸如「將軍族」、「我的弟弟康雄」、「祖父與傘」、「第一件差事」…那兒得來的、以文字的句式串接起來的悸動。

        「好像說,對的。我有一時說不明白的反抗,而這就是反抗本身。」

        於是,便將從作者文章中得來的,一知半解的動人筆觸,例如,最記得的便是「慘綠」這字眼,放進自己的生活裝扮中,聊表與週遭竟日為謀求生計而對現實噤聲的人,一種不願逐流而去的切割。

        從這個切割點出發。我同時有機會一方面在當年解嚴前的黨外雜誌工作,又因尋得文學心靈導師陳映真的關係,進到由蘇慶黎主編的「夏潮」雜誌,担任執行編輯的職務。表面上看來,這個跨越似乎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特別是當年反威權的年代中,因著對戒嚴體制的反彈,更因著對反彈背後的結構性因素根本沒有釐清與認識的機會。從而,便統統以反對運動的一員來自我看待。

        想想,那是何其改革之聲震天價響,卻又在思想道途上,何其荒蕪的一個年代啊!

        而我又是如何終而與當時的「黨外雜誌」漸行漸遠,而走上另一條漫漫山路的呢?現在回想,我會從陳映真的小說「鄉村的教師」找到了某種思想源頭,而後,一路以這個源頭,去理解「山路」、「鈴鐺花」及「趙南棟」一系列小說作品。當然,那已經是1980年代中期,有機會進入「人間雜誌」工作後,才逐漸開始展開的思想功課,至今,也未曾稍稍認為已有深入的定論。當然,定見,是一定有的。

        而這樣的理解,又從近日閱讀陳光興的文論:「陳映真的第三世界:50年代左翼份子的昨日今生」,獲至了更深的確認。用陳光興的話語,無論是創作於1960年代的「鄉村的教師」,又或產出於1980年代的「山路」系列小說,都是陳映真從日據殖民到戰後美帝國新殖民策略,對於第三世界的強行介入下,所形成民族分斷與民眾仇懟。

        這裡,冒出來的是回到民眾生活的現場,去重新看待民族被帝國霸權強行撕裂的歷史。恰因如此,有了期待民族融合的左翼。從此出發,便也不僅僅是國族主義論,而是第三世界民眾的、民族的與民主的觀點了!

        誠實地說,我是這樣子經由在<人間雜誌>工作,認識陳映真,閱讀他的作品,才很晚地、多少不甚其解地步入了這條「左翼」的道路上來的…。當然,這和我耽於詩、酒、浪漫,不甘於寂寞地上下求索,有著密切的關聯。卻也因為這樣,在歷經了一整個八十年代後,重又回首時,才幡然轉醒自己走在一條前人走過的、卻被酷烈的肅清所壓殺的革命之路上。

        在這革命之路,我尋著陳映真的腳蹤摸索前行,搭設起零零落落的、思考與創作的圖像。而我也因而尋找到某種得以重新去面對另一個人的契機。他是吳耀忠。

        1980年代,當我北上求學之際,做為陳映真摯友的他,以一個和陳同案的、從政治牢中歸來的畫家之身,出現在我們幾個文藝青年面前。那時的他,做為我們循著理想主義的標竿追隨而前行的長者,有著某種和陳映真神似的風采。總是,又或微笑著、仰著頭,望向不知何處的遙遠的天空;又或眼神深邃地,微微低著深思的額頭,透露著某種不盡為人知的憂鬱…。

        然則,比較大的差野倒在於:陳映真滴酒不沾,而吳耀忠卻開始在革命的挫敗道途中,說什麼也不願回頭地酗起酒來。就誠如陳映真在懷念摯友的文字中所言:「原來革命者與頹廢者,天神與魔障,聖徒與敗德者,原是這麼酷似的欒生兒呀。」說得真好,這欒生兒,既是一體又是兩面,就那麼一線之隔。

        這一線之隔,訴說的,依我的理解,應該不是光明與黑暗的區隔。而是,誰願讓光明現身,而將黑暗隱敝在身形的角落;而先又選擇了黑暗,不悔地一心讓光明沈落到深渊的底層。

        回想起來。這當真一點也不含糊地便是歷經1950年代白色恐怖的壓殺後,台灣左翼知識人、文學藝術創作者,在雖臨政治解嚴前夕,而反共親美氛圍持續環繞不休的1980年代,所遭遇的酷烈的挑戰。其理由僅僅在於:左翼無從在西方式的民主、自由條理中,為了一個服膺於美式霸權的資產階級改革運動,而見風轉舵,成了新、舊帝國主義扶植下的民族分裂派。然而,社會主義祖國內部,又已興起了一股凖備要揚棄革命的市場化風潮。

        處在這樣困頓的局面底下,陳映真從第三世界的民眾論中,披荊斬棘寫下系列的小說作品,像似在一整個世代的孤寂中,從一處封閉的牢房中找到一扇得以望向天光的窗子。而吳耀忠不願了!他寧可沈沒在這囚禁之室的暗黑裡!至於,那窗子外的天光,就用耗盡生命最後油彩的暗影,去映照這世界的墮落吧!

        我是這樣想著:一個革命者吳耀忠的虛無、酗酒以至於病歿的。

        當我這樣想時,又不免再次地想起了魯迅在為小說集「吶喊」做序時,提及的那座<鐵屋>。他大抵是說:人人都被封在一處鐵屋而沈睡去了,不幸著了火,那麼做為醒了的一個人,你是要去揺醒沈睡的人,讓他多一次知道即將死亡的痛苦,又或隨其著火而睡死去呢?這是一則吊詭的寓言。因為,又有哪個革命者,不願去揺醒沈睡的人,和他們一起逃出去的呢?然則,最殘酷的莫若於:偏偏封鎖在人人面前的是沒有出口的一座──<鐵屋>。

        而吳耀忠的虛無,應該是他太早就抵達與火掙扎的盡頭了!他選擇在1987年,島嶼解嚴聲響起的<鐵屋>裡,用酒精結束了革命者自身。焚燒殆盡;而陳映真和他小說中的人物,恰如趙剛在「從仰望聖城到復歸民眾」的文論中所言的,也不曾是真正逃得出這<鐵屋>的人…。但他選擇了浴火重生,直到現在。

        然則,重要的是:無論「虛無」或「重生」。他們都沒有走回頭路。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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