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嘉榮(台灣社區重建協會理事)
2011年5月7日至5月16日,我參與了「兩岸震災重建交流參訪團」的行程,這篇心得是個人在參訪過程中所見所想,以及從個人參與的社區工作經驗中,去觀察學習大陸在地震重建過程中與台灣的差異之處。
我的中國印象
多年前,臺灣人到大陸旅遊的經驗見聞,大約是毀譽參半,好的見聞可能是感動於大陸的大江大海、浩瀚的歷史建築與深厚的文化基礎;不好的經驗比較常聽到的都是人民的素質與環境衛生等問題。近年來,兩岸交流活動頻繁,進出大陸已是許多人的工作或生活常態,加上平面、電子、網路媒體的普及,一般人對過去那種「刻版的大陸印象」已經不復存在。這是我第一次到中國大陸,對於大陸的第一印象跟實際的想像差不多,有幾點印象比較深刻的感想倒是可以提出來跟大家分享。
在源遠深厚的歷史文化裡活出來:從導遊與一般民眾的言談中,都可以輕易的感受到他們是從歷史裡面活出來的,李白、杜甫對多數台灣的孩子而言,只是國文課本裡面薄薄的章節,劉備與關雲長現在或許只是年輕人動漫線上遊戲裡的一個角色,可在四川,這些人卻活生生好像就是我們的鄰居,隨時都可以來一段故人的生活典故與趣聞。相較於台灣多數人的生活環境,我們可以談的歷史深度與廣度就比較有限,這當然是島嶼發展的限制於無奈,未來關於看待過去歷史的態度與面對發展的格局,個人倒是深深的覺得應該用更寬廣與長遠的思維去思考。
發展觀光的作法與方向值得肯定:例如為了保護九寨溝的生態,嚴禁抽菸,而途中我們也可以看到該區域便利的交通車與解說系統,這些作法台灣部分地區的國家公園甚至是比不上的,可惜此行參觀的旅遊地區商品的同質性太高,對於外地遊客很有吸引力與賣點的寨子也有越趨商業化的趨勢,未來期待政府或相關單位去強化旅遊品質的提升與質感,能多點故事與文化氣質的感動。
關於城鄉綜合發展政策的作法:我們參訪的三聖花鄉是由政府釋出許多有利條件,向農民徵收土地進行縮短城鄉差距的建設範例,該區域以五朵金花作為規劃主題,我們可以看到新式的住宅建築與傳統建築的型態在此區並立著,或許三聖花鄉在當地是相當著名的景點,因此在我們參訪期間,到處都可以看得到來旅遊的民眾,因為時間有限,沒什麼機會知道當地民眾或者遊客對於這裏的看法,如果用台灣的鄉鎮來比對,我覺得這邊有點像台中新社、與彰化田尾的感覺,差別在於新社與田尾比較多是民間組織與商家業者共同打造的區域,而三聖花鄉則是由政府規劃,由民間組織與商家打造的區域當然會有比較多的活力與創意,而三聖花鄉雖然建設新穎不過仔細觀察公共設施或建築細節會有種虛浮、表面的感覺,未來應該需要去深化文化內涵與服務品質,比較可以長久經營與發展。
對於川震的ㄧ些觀察
「車子在重山峻嶺之間蜿蜒前進,窗外是飄著綿綿細雨的陰冷天氣,讓人隱隱的感受著北川的美麗與哀愁,前往北川老縣城的路途上,開始感受到地震帶來的嚴重破壞…」
抵達映秀的時候,心中頗有感觸:「怎麼災難都發生在這麼美麗的地方?」
上述短短的文字是某天回飯店後簡單記錄在筆記本上的文字,除了第一次造訪大陸的心得感受之外,參訪3年前汶川大地震的災後重建狀況更是此行的重點。此次參訪的川震災後重建區包括:漢旺、北川、映秀、水磨鎮等。這幾個區域除了新北川是重新大規模的造鎮之外,其餘地方則是原地重建的型態。參訪這幾個區域我們從中可以看出一些共通的規劃原則:
一、以「原汁原味」的方式保留地震遺址,並巧妙的將新建築與參訪動線融合於地震遺址中。
二、融合傳統建築與少數民族文化原素的建築形式,例如在新北川、水磨鎮等新建築上都能見到羌族的傳統圖騰與建築特色。
三、從悲壯走向豪邁:或許是正值川震三週年紀念活動期間,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們對待這場大災難的態度,少了台灣常見哭天喊地灑狗血式的悲情,比較多是振奮人心鼓勵人民積極奮起的氛圍。
參訪期間,我們不斷聽到大陸官方喊出的一個強而有力的口號:「三年目標任務兩年基本完成」!簡單的口號卻是政府力量最強大的發揮,參訪新北川、映秀與水磨鎮的過程中,真的是相當震驚這樣的重建過程是如何辦到的。節錄一段中國媒體的相關報導與大家分享:
作為山東對口援建工作的重中之重,北川新縣城總投資43億元,共6大類59個項目,總建築面積160萬平方米,綠化面積120萬平方米,建設橋梁4座、道路40公里,治理河道20公里。「要在兩年內平地建起一座城市,這在世界範圍內也不多見。」山東援建北川工作指揮部總指揮徐振溪說。如今,新北川縣城正以全新姿態迎接八方來客。縱貫縣城的新北川大道、濱河路、新川路和禹龍路四通八達,路旁綠樹成行,花木蔥蘢。北川人民醫院、永昌二小…一座座建築風格各異、羌味濃鬱。
我相信如報導中所言,像這樣如此快速與規劃完整的重建作法:在世界範圍内也不多见!在全球天災人禍不斷,災難似乎已成常態的今天,這樣的重建過程相信會是未來世界各國可以借鏡與取經的重要經驗。
思緒回到2009年台灣88水災期間,驚人的土石流重創高雄縣三民鄉、甲仙鄉等鄉鎮,其中更有小林村整個聚落慘遭土石流滅村的災難,因著某些地區已不適合居住,「遷村」的議題開始在台灣被廣泛討論,許多原住民族人不願遷村的原因來自於這些居民既有的土地與產業都在部落周圍,遷村等於是斷了後續生存謀生的經濟來源。我們於是會有這樣的疑問,從舊縣城搬遷到新北川的羌族等少數民族,有沒有面臨類似的困境,而政府又是如何輔導與協助?
此行可惜比較沒有時間與相關人員討論這樣的問題,不過回程後我查了相關的新聞,在四川農村日報上有看到下了這樣一個標題「做大做強特色農業:將文化重建和產業重建相結合,帶來了地震後的新發展」,節錄報導內容如下:
「地震前,石椅羌寨的村民以經營農家樂和種植水果為生,震後生意變得冷清,水果也因道路損毀而無法運出。道路打通後,村民們開始考慮生計問題。借鑒吉娜羌寨的經驗,寨子裡的5家大型農家樂聯合成立了〈北川石椅羌寨羌俗文化旅遊有限公司〉,以文化促旅遊,以旅遊帶動當地經濟發展。」
台灣的921地震之後沸沸揚揚的硬體重建工作塵埃落定後,重建區的居民面對的同樣是產業與生計的問題,在台灣的經驗是由在地社區組織主導、政府部門協助的模式,共同面對地震之後民生經濟問題。我們可以從幾份大陸的川震報導中觀察到,目前他們的作法與走向大致跟台灣重建過程一致,政府有注意到震後的產業問題,並且顯然也規劃了許多「文化重建和產業重建相結合」的作法來協助災區民眾面對產業發展問題。這點倒是有點出乎個人的想像,我相信中國政府當局所想所作肯定比我們想像的更多更深而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