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王錦南

愈近選舉，台灣社會的亡國焦慮愈深，但同時有一股建國亢奮對沖那份悲催。亡國焦慮和建國亢奮拉開你的想像張力，由各式激情演出和緊張言詞來填充它的能量，以確保驅策你去投票的各式機器都能充分運轉，從而確保了起碼的投票率。再用這起碼的投票率來保國，亡國派和建國派就都分配到自己的合理性與正當性，然後一切還是維持現狀，管它外面東南西北風。

這說明的是，亡國派和建國派都是保國派，既不讓建國，也不讓亡國。悖論不要緊，要緊的只是他們為你製造的焦慮和亢奮。憑這份虛幻感保國，秀一下唯心的矛盾統一律。當然，這會造成選票和鈔票的通膨，那只能靠衝高你的焦慮和亢奮來作抵押。保國本身的虛幻性需要建國與亡國交織的真實演出，假作真時真亦假，那只有曹雪芹的眼光能洞見。亡國派對著電台叫喚妻子「下輩子別嫁我」，就怕你不知道他倆的閨中蜜語，順便叫建國派吃味一下，她總沒這閨蜜的話可以公開吧？誰解此中味呢？

由於亡國派和建國派都是保國派，他們的競選語詞也就通用：團結啦，共識啦，和平啦，幸福啦，民主啦，憲政啦……。意思就是說，你不跟他團結共識就會亡國；同樣的理由也會造成你反對建國，會失去民主憲政。於是你不好站在他們的對立面，為了自己的和平幸福，用一張單薄的選票拒絕亡國，或用一張單薄的選票支持建國。你不知道投誰都是保國派勝出，建國亡國雙贏；誰才是輸家？當然是你。你在選前自以為拒絕亡國，或自以為支持建國，於是你站到亡國派或建國派的對立面去，以他們的政敵為敵。可你不知道選票只是保國派的奪權工具，可不可靠不要緊，反正真理從來只在大砲的射程之內；要緊的是他們需要你以為選票是保國真理，這才是保國派兩家的共同心聲，你的選票就是期約支票。

現在看起來，亡國派的焦慮演出後勢看漲，那還得看建國派同不同意辯論維持現狀。在辯論庭中，亡國派是控方，建國派是辯方，維持秩序的不是控辯雙方，而在審判席上。席上坐著控辯雙方極力爭取信任的審判員，他有終審權，不受贊成控方或辯方的孩子們支配。控辯很精彩，孩子們很投入，支撐一個熱鬧的辯論庭。但開庭休庭取決於審判員，取決於建築工、維修工和清潔工，取決於天候、地形和資源，現狀輪不到辯論來決定，輸贏走人而已。可是不投入辯論就刺激不了孩子對現狀的麻木，亡國派和建國派最擔心現狀植物人，那是他們維持現狀發生沮喪感的來由。於是，他們靠也只能靠辯論激活孩子，吸引孩子進入庭內觀看他們演辯，直到他們自己拆庭的那一天到來。魯迅說「救救孩子」，因為孩子相信辯論可以保國？

台南有間學校的孩子還相信霸凌可以保國。一個國三女生淪陷在保國群氓主義的矛盾中，她不敵那些集體亢奮的恐怖圍攻，把荳蔻身軀自五樓墜了下去。這說明保國派大人要你團結，就是要你對立；要你共識，就是要你分裂；要你和平幸福，就是要你妒恨仇視；要你民主憲政，就是要你搞法西斯。如果你搞不好，或拒絕投票，或拒絕保國，你就是「後太陽花的政治冷感症患者」，或者「親中賣台」之類。反正你得把選票投給保國派這兩家，這兩家再根據票數比例來瓜分你上繳的鈔票自肥；更重要的是，從你上繳的鈔票再上繳一大把給華盛頓，滿足白人名嘴、政客和軍火商，來確保這個主從自肥機制。所以你別再怪勞保、健保、農保、環保……為什麼縮水，國之不保，你得先保國不是？沒看見人家都急急火火去華盛頓保國嗎？

所以，有人恐怕誤解總統府是總督府，AIT才真是總督府，是華府駐台北的保國辦事處，保證辦理建國和亡國的事情就在此處。兩家的升旗活動應該在這裡舉辦，才方便加入TPP，開拓美日市場，進口瘦肉精，取代去年上千億美元的對大陸貿易順差，後者可是威脅保國的統戰布局啊！那麼，美日台戰略產業的再建構，即使成了，能給台灣更大的好處嗎？還是更大的剝削呢？他們認為你的頭皮不如肚皮清醒，因為他們灌了你滿腦子焦慮和亢奮，就像滿肚子的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