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37期】李春燕

貴州大山裡最後的赤腳醫生

              (網路圖片)

        李春燕,1977年出生於貴州省從江縣,她的父親走村串寨幾十年為當地村民看病,是遠近聞名、德高望重的鄉村醫生。在父親的要求下,夢想考幼師的李春燕勉強讀了衛校。1997年,她進入貴州省黔東南州黎平衛校,就讀於鄉村醫生培訓班。
      

        2000年李春燕衛校畢業後,嫁給了大塘村一個苗族青年,成為一名鄉村衛生員,並且在自己家裡開設了一間衛生室,頭5年看過的病人達7000餘人次。

        
         2005年,李春燕因積極搶救一個從出生到死亡只有八小時的嬰兒,被當地的志願者發現,公佈在網上而引起關注。

沒有薪資保障的鄉村衛生員

        大塘村是一個苗族村寨,只有她一個鄉村衛生員,2500名村民的生活極其貧窮,人們向來缺醫少藥。過去,村裡沒有醫生。得病了,除了苦熬,就是請鬼師驅鬼辟邪,或是用土辦法自己治療。死了,誰也不知到是啥原因。現在,大家已經逐漸習慣生病去李春燕那兒打針吃藥,有了初步醫療的保障。

        李春燕嚴格地講,不能稱作醫生,只能叫做衛生員。因為他們沒有編制,不享受國家的工資和其他待遇。由於工作環境差、入不敷出,中國的大部分鄉村衛生員已改行或外出打工去了。李春燕也遇到相同的問題,鄉親們來看病,沒有錢付藥費,只能記賬賒欠。

        2004年初,一直賠本經營衛生室的李春燕決定關掉衛生室,和丈夫一道去廣東打工。當他們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聞訊而來的鄉親們趕到。村民們掏出皺巴巴的一元、兩元錢遞給李春燕:「李醫生你走了,我們可怎麼辦?」「這是我們還你的賬,不夠的我們明天把家裡的米賣了,給補上。」李春燕於是沒有離開。這是李春燕留在這艱苦的地方做鄉村醫生以來唯一想放棄的一次。

缺乏貨幣的農村經濟

        「吳你凹,小諾1支,地米1支,應收2元,欠2元;王亮糯,穿心蓮2支,地米2支,四環素6支,甘草12片,應收6元,欠6元……」

        在從江縣雍里鄉大塘村一間木樓內,李春燕在家裡翻賬本,查看近段時間為村民看病用藥的賬目。賬本上密密麻麻地寫著5角、1元、2元的賬目。「都是鄉親們看病欠的藥費,本來是沒必要這樣記的,他們一有錢馬上就會來還,但為了在進藥時心頭有個數,只好記了。」李春燕一邊翻賬本,一邊對記者解釋。今年6月份以來村民的欠賬寫滿了4個賬本,以前所欠的幾千元款要不是被深圳的一位熱心人寄錢來還清,賬本還要更多。自2000年在大塘村當鄉村衛生員以來,李春燕已不知道記了多少個這樣的賬本,一筆筆欠賬的背後,如實地記錄著大塘村村民的貧困,更閃耀著李春燕愛的光輝。

爭取村民的信任

        李春燕的丈夫孟凡斌,至今一直覺得對不住妻子。李春燕原住在本鄉宰略村,父親是漢族,母親是苗族,宰略村是一個在當地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的寨子。李春燕在與未婚夫談戀愛時,公公長期生病卻難以醫治的境況,深深地刺痛了學醫的李春燕。2000年李春燕從黎平縣衛校畢業後,面對孟凡斌的求婚,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丈夫為她在大塘村建一所衛生室。她內心的想法是,嫁到丈夫家後一方面可以照顧生病的公公,另一方面也可以此謀生。深愛她的孟凡斌很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嫁到了大塘村,丈夫家人賣掉2頭耕牛籌得2000元資金,為李春燕在家中開辦了大塘村有史以來的第一個衛生室。從此,時年23歲的李春燕,便用自己柔弱的雙肩承擔起了全村2500多人的健康和生老病死。

        大塘村是從江縣最大的一個苗族村寨,全村500多戶人家中,80%以上是苗族。這裡地處月亮山區,自然條件差,是從江縣的極貧村。衛生室創辦之初,為節省開支,李春燕連藥箱也捨不得買,只好用竹籃子代替,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也是從當醫生的父親那裡借來的。山高坡陡、交通閉塞的大塘村,村民生病只能步行到很遠的鄉裡或縣裡醫治,高昂的醫療費用使一些貧困、愚昧的村民求神拜佛或請來巫師驅神弄鬼。因此,李春燕的衛生室在創辦後,受到村民歡迎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長期相信巫師的村民們對這個挎著竹籃、不穿苗族服裝的年輕姑娘沒有投以太多的信任,找她治病的村民寥寥無幾。

醫學與巫術的爭鬥

        出身於醫學世家的李春燕向來對巫術深惡痛絕,她決定用實際行動來「搶佔」自己的「領地」,為了便於與村民溝通,不會講苗語的李春燕在家人的幫助下學會了苗語。於是,一場醫學與巫術的爭鬥自悄然在大塘村展開。

        大寨村一吳姓人家孩子得了腸炎無錢治療,只好請巫師來「治病」,恰巧李春燕路過,她問這戶人家是相信醫學還是巫術,主人為難地說兩樣都相信。李春燕當即為患者作了診斷並開了藥,沒幾天,孩子的病治癒了。隨著治癒患者數量的增多,李春燕慢慢獲得了村民的信任,找巫師的人越來越少,來衛生室看病的人越來越多。

        剛邊寨12歲的王歲山患了腸套疊,在醫院治療花光了幾千元的貸款後,只好來找李春燕。從李春燕家到剛邊寨,得從山上到山下,走得最快的人都得半個小時,為給王歲山治病,李春燕每天得往剛邊寨來回跑4趟。兩個月時間,她累得連走路都走不穩,最後,索性把王歲山接到家裡來治療,一個多月後,王歲山痊癒,而李春燕分文未收。

行醫難以維持生計

        行醫的同時,李春燕還為村裡的產婦接生。每年,村裡通過她迎接的新生命都有幾十個。接生一個孩子,得到的回報很少超過5元錢,有時守候一個通宵,只有幾角錢。

        李春燕打算依靠在村裡行醫維持生計的念頭,逐漸被現實打消了:衛生室不要說賺錢,就是連正常的運轉也難以為繼,沒有資金周轉,還時常出現斷藥現象。不得已的李春燕只好到縣城的藥店去賒,但時間一長,沒有藥店再肯賒藥給她。2005年,在將家中唯一的耕牛賣掉和丈夫在外打工多年的5000多元積蓄全部投入進來後,衛生室還是沒有出現任何轉機,家裡為此還背上了7000多元的債務。

來自各地的支助

        從2004年起,大陸相關媒體陸續對李春燕的事蹟進行報導。媒體的關注使她得到了大陸各地熱心人的支持和資助。在新聞媒體對李春燕報導後的一段時間,她平均每天都要接到40多個來自各地的電話,其中不少是被她的事蹟感動後邀請她外出發展的。其中,一名福建老闆開出了包吃包住,月薪5000元的條件。

        在被一些媒體邀請到深圳和北京做節目前,李春燕連省城貴陽和州府凱里都未去過,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李春燕在感受到現代文明的同時,更看到了家鄉的貧窮落後。「別人的邀請並不是沒考慮過,如果我真的走了,這裡鄉親生病就沒有人給他們醫治了,我捨不得丟下他們,雖然貧窮,但他們的生命同樣可貴。」村民的依賴和信任使李春燕婉言謝絕了他人的邀請。

        她始終認為,自己的留下至少可以給貧困的鄉親們減輕一點經濟負擔。就在她到北京做節目的那段時間,村裡一個小孩病了,沒辦法只好送到縣裡的醫院去,最後花了1000多元。「要是我在的話,就不會花這麼多錢了,他們確實太需要我了!」她說。

        如今,李春燕會經常收到各地一些熱心人寄來的藥品,靠著這些藥品,衛生室暫時沒有出現斷藥現象,有了藥品,村裡的12戶「五保戶」也被她列為免費治療對象了。

我只能就這樣走下去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還能撐多久。」對於未來,李春燕顯得有些憂慮。雖然在一些熱心人的捐助下,她想修建一間衛生室的願望很快就要得以實現,但設備簡陋,藥品不齊全的衛生室並不能滿足村民看病的需要,許多病還得到條件相對好一些的縣、鄉醫院治療,面對病情稍為嚴重的村民,她還是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眼下,李春燕最迫切的心願就是等衛生室修好後,能擁有一台超音波機,能更方便地為村民看病。

        「我的生活就像懸掛在樹梢上的月亮一般,時缺時圓,還有許多鄉民,都在等著我為他們治療,又不知道有多少新的生命,在等著我的雙手去迎接他們,他們幼小的生命就好像從零開始,如今他們個個都有著健壯的身體,在他們的父母身邊蹦蹦跳跳,頑皮地笑著,是多麼可愛,漸漸長大了……」在與一些志願者的通信中,李春燕寫下了這樣的話語。她深知,自己的存在,已成為大塘村村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正在使村民的生活慢慢地發生著變化。大塘村村委會主任廖忠才感慨地說:「因為有了李春燕,我們的村民比其他村的人幸運多了,她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希望。」自李春燕開辦衛生室以來,大塘村的出生嬰兒死亡率和分娩孕婦死亡率大幅下降。

        「明天還會遇到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只能就這樣走下去了,因為父親曾說過,再苦再累,也必須堅持!」李春燕困惑的話語裡流露著堅強。



facebook.com/chaiwanbenpost 

發表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