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記謝師宴

■ 王錦南

五月，或者更早開始就有種焦慮。來自口慾期的遲緩衝動，來自成年擺闊的想像，來自商品經濟派生的數字攀比狂躁。但橫豎要有個道德材料才好說事，這時，「天地君親師」管用。平常師生倫理不上心的；這會兒，倫理道德空降在現代星級飯店，遙控神經中樞。作業沒寫？這才是家庭作業──你家爸媽一道做的作業！

啥？法務部廉政署曾干涉謝師宴？犯渾嗎他？不知道禁食的後果嗎？那叫禁果！想嚐？佔領他。

台北某老爺說：「2014謝師宴專案，即日起到八月底，自助餐每人NT$780起，中、日、西式美食俱全。專案可享：果汁無限暢飲；啤酒、紅酒買一送一；免費卡拉OK等超值贈禮。」高雄某國賓說：「即日起至七月底止推出超值謝師宴專案，西式自助餐每位$600+10％起、中式宴席每桌$6,500+10％起，……。凡於五月底前預付訂金之謝師宴，消費滿3萬元即贈送1千元餐飲抵用券；……，為同學精打細算省荷包！」南北兩位爺都說了，力挺同學打破22K魔咒，展示台灣的經濟活力。

「謝師宴聯合說明會」太麻煩？沒問題，奉上「行動式校園說明會」，專人到校為您服務。要試菜也行，這年頭，能花錢的就是主。民主，民主；民以食為天，給人民進食的是主。況且，您還是發帖給老師進食的主哪！

「我翻開請帖一查，這請帖沒有年代，歪歪斜斜地寫著『尊師重道』之類的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帖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怎麼吃人哩？吃謝師宴不是？喔，禮教吃人？還是人吃了禮教？

唉！少裝清高了，你教哪科的？沒聽過至聖先師怎麼對子貢說的？「爾愛其羊，我愛其禮。」老禮就是老禮，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嘛！孔老夫子還要收「束脩」呢！你算老幾？教了他們這麼些年，就那點「束脩」，夠數羊嗎？吃他們一頓不該？「除了學位一無所有的教育」？關我什麼事！這教育本身就是虎口，誰讓他們自己往裡頭送？博士滿街走，碩士多如狗，工作自己長了腳出走。羊入虎口，賴我？

談笑樽俎，杯盤狼藉。平素道貌岸然的主，耷拉著尊容，笑瞇瞇地自講壇上被請下來餐桌做客。觥籌交錯間，上演稱兄道弟般的情境，重組倫理的結構。傳道、授業、解惑？這裡只有賣老、比YA、上桌！

國民健康局又來添堵了。說男老師體重過重與肥胖比例高達46.4％，女老師達18.2％。又說什麼吃一頓謝師宴，要走路5.4小時才能消耗掉熱量？這是說我「任重道遠」嘛！師道就是健走，明白了。「五味令人口爽」，但這路我還得一直走下去，只要我還能吃。

二○一四年五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