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45期】荷清苑書簡 2012.12

關於《史記》

吳國禎(北京清華大學物理系台籍教授)

百年前,發現的商代甲骨文,開啟了我們對商代信史的了解,之前的商代只見於史書,因此曾引起一些人的懷疑,他們認為商代只是傳說的,如司馬遷《史記》中的《商本紀》所述的商代諸王世系,未必是真有的。

上個世紀初,學者王國維從甲骨中,破解了商王的世系,令人吃驚的是,和司馬遷《史記》中的《商本紀》所述的商代諸王世系,完全一致。我們想到,司馬遷那時應該未曾見過商代的甲骨和甲骨文的。那他如何從文獻中,或其他的管道,如口傳中,記錄下這個可信的歷史資料呢?不論如何,有一點是確切無疑的,那就是司馬遷是個嚴謹的史學工作者。用我們今天的科學語言來說,就是他具有嚴密的科學精神,他掌握的歷史資料(數據)是嚴格可信的。我經常給物理系的同學說這個事情,要他們注意,千萬不能make data(偽造實驗資料)!

多年來,出土青銅器上的銘文,也一一驗證了《史記》《周本紀》中所述的周王世系,只是,《周本紀》中提及的孝王,卻一直未見於青銅器上的銘文,這不免引起人們對司馬遷《史記》記述的準確性的懷疑。然而2003年寶雞農民無意中發現了屬於單姓家族的青銅器,該青銅器上的銘文詳細記錄了這個家族世代勤周王的歷史,其中明確提及了孝王。周孝王因為在位時間很短,所以,遺留下來的青銅器和銘文就很稀罕。這又一次證明,司馬遷《史記》的可信性。

由於《史記》的這些可信度,讓人們對於《史記》中所記載的遠古傳說,如三皇五帝的真實性,感到了可能。最近,在山西陶寺發現的古代遺址,就有認為是堯所建都的平陽。

近年的考古還說明,司馬遷《史記》中,關於阿房宮華麗建築的記載,可能是源於阿房宮設計圖紙的文獻而已,而不是阿房宮真的已為秦始皇所建成,因為,在阿房宮的遺址並未見有過火的遺跡。這導致後人,如杜牧寫的「楚人一炬,可憐焦土」,以為阿房宮被焚毀的說法。看來,阿房宮並不曾為秦始皇所建成。

另一點,讓人瞠目的是,司馬遷《史記》中的《秦始皇本紀》裡,有「禁不得祠」四個字。禁不得祠的「不得」疑為buddha(佛)。這點和法門寺出土的佛指舍利,何時傳至中原地區的說法有聯繫。按可信的記載,法門寺出土的佛指舍利至少在北魏時,就已為朝廷所供奉。傳說中的說法是,這些舍利子在漢以前就已經傳來中土了。因此,完全有可能,秦代時,中原一帶就有不少的佛寺。這導致秦始皇「禁不得(佛)祠」了。如此,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應早於一般所認為的東漢永平年間,白馬寺諒也不會是中國最早的第一座佛寺。佛教的傳播,和文化的傳播一樣,應是一個逐步的歷史過程,不會是「一匹白馬馱著經書到洛陽的白馬寺來」這麼戲劇性。我查了一些《史記》中《秦始皇本紀》的譯文,均對「禁不得祠」含糊過去,大約譯者也是不懂其義的。

近年的考古發現愈發證明司馬遷是一個偉大的史學家,他治史的嚴謹性,科學性是讓人景仰的。而近數十年的考古發掘成績斐然,也改變了不少我們對先秦歷史文化的看法,這些是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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