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目擊》讓人目不轉睛

對《全民目擊》的期待，源自2011年的《守望者：罪惡迷途》。你也許沒看過，但可能見過那張劇照：任達華拿着鎚子，往黃聖依的腦袋後面敲釘子。這樣的電影宣傳品，對應的理所當然該是部恐怖片；而我之所以會去看它，也無非是想知道，它是不是像多數國產恐怖片一樣好笑。

結果，這部恐怖片只演了半個多小時就完了——從黃聖依送羊入虎口，到任達華害人不成反被抓，其它國産恐怖片要演整部戲的事，《罪惡迷途》開場沒多久就解決了。後面演什麼呢？黑屏、迴帶，真正的故事，才剛開始。於是我記住了非行，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那一年，內地商業片領域最有意思的新導演，我覺得就是他。

兩年後的《全民目擊》，他繼續自編自導，玩的是一樣的套路。孫紅雷演一富商，情人死在地下停車場，是他女兒開車撞的人，監控攝像頭拍下了一切。富商堅稱女兒無罪，請來余男扮演的頂級律師，她能戰勝郭富城扮演的檢察官、打贏這場官司嗎？影片開場就拋出這個懸念，一上來就是庭審，結果余男翻雲覆雨，讓檢方最重要的證人，當庭承認自己才是真兇！

又是半小時就拍完了。這個逆轉足夠別的電影壓軸的，但對《全民目擊》來說，一切才剛開始。黑屏、迴帶，然後，多角度敘事登場。開場的翻案，從郭富城的角度看是什麼樣的？從余男的角度看又是什麼樣的？每個角度看到的故事，都推翻了上一個角度看到的，也推進着整部電影的敘事。最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觀眾一邊猜測，一邊被這懸念牢牢抓住，直到電影結束。

在多角度敘事裡，非行賦予劇情逆轉的動力是：每個人背後都有另一個故事。在《全民目擊》裡，連孫紅雷的老助理都有個小小的「背後的故事」，這背後的故事，就是影片能不斷保持敘事張力的重要原因。

還有對類型片的把玩。內地的庭審恐怕不會有電視直播，但從好萊塢電影、港産片等定義的律政戲類型角度來看，就很容易理解《全民目擊》裡這個有點假的地方。我其實覺得《罪惡迷途》比《全民目擊》更有趣（雖然後者更適合市場），因為用恐怖片開場的它，甚至暗含這樣的野心：每段故事都要用一種不同的類型片手法來拍。雖然實現的效果還不夠好，但陳思誠和張靜初跳舞那段，卻是2011年華語商業片裡，最莫名其妙的神來之筆。

當然，《全民目擊》也有缺點，比如看上去很假的CG画面，比如回頭細想會覺得有問題的細節。多角度敘事也不是非行的獨創，從小說界福克納的《我彌留之際》，到根據芥川龍之介的《竹林中》改編的黑澤明電影《羅生門》，到昆汀·塔倫蒂諾的《低俗小說》、之前之後的《落水狗》(Reservoir Dogs)和《傑克·布朗》(Jackie Brown)，再到近年的日本電影《遇人不熟》、《告白》，以及華語片裡寧浩的《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這手法被眾多創作者沿用至今。

但確實，很久沒有什麼內地電影，能讓人目不轉睛地看完它的故事了。《全民目擊》，絕對值得你少看幾部空洞的華語大片，把票錢省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