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47期】荷清苑書簡 2013.02

如何看大陸

吳國禎(北京清華大學物理系台籍教授)

我經常遇到一些台灣來的人,問起我在這些年中在大陸生活、工作,對大陸有什麼樣的看法?特別是將來前景的看法。其實,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我們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要預言未來是很難的。主要是因為,影響未來的因素很多,而我們個人對這些複雜的因素,也是很難說能較全面地掌握的。我這次要說的是,天下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變化是常態,而不變化只是暫時的。

我是1977年來到北京的,當時的大陸還相當地窮,人們的生活也是相當貧困、貧乏的。有多少人能預料到,就是三十年的時光,大陸今天的GDP僅次於美國?(當然,還是有很多窮人,特別是農村。)

說起大陸的事情,早期的因為我沒有親身的經歷,只能從別人、長者的口言和書上來瞭解。我太太是北京人,聽她說起她們小時候,50年代在北京的生活,感到要比我們在台北的好不少。

1957年「反右」運動以後,中國大陸開始走下坡。下坡的路一直到1976年文革結束,才又「起死回生」。有關「右派」一事,有關人員、種種,應早已「平反」了。對此錯誤,也已載入中共的歷史文獻(決議)。坊間時有有關當年「右派」的下落報導,真是悲慘,時代的悲劇,令人感歎。章詒和寫的《往事並不如煙》、《順長江,水流殘月》就是關於那個時代的一些悲劇的事情。

早期的不說,從60年代到70、80年代初期,來大陸的台灣人很少,但還是有的。這些台灣人都是知識份子,在那個時代,他們所遭遇的艱辛也就可想而知。陳若曦女士寫的《尹縣長》,就是比較有名的,她寫的多為關於文革中,她所見的光怪陸離的事情。我的一個朋友,牟老師比我早來大陸5年,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前幾年頭,他和台灣的李老師合寫了《東方欲曉》一書。牟老師寫的是他那些年,從文革到改革開放初期,在大陸的艱苦經歷;而李老師寫的也是那個時代的台灣社會的變動──從威權的統治到民進黨、陳水扁的上台。

文革結束後,大陸社會的矛盾很尖銳。當時,鄧小平的做法,一是有錯誤的,給承認錯誤,改正錯誤,給平反;二是整個社會不能糾纏在歷史的「恩怨」之中,走不出去,而要往前看,向前發展。他的這個做法,獲得了成功,才有今天中國的大發展。否則,社會難免會動盪不止,不得發展。

我來大陸的時間比陳若曦晚了有10年多,比牟老師晚有5年。就這5年、10年,時代變化的差異就不少了。我後來也把我的一些經歷,寫成書──《在歷史面前》,在台灣出了版,但是,我說的更多的是80、90年代兩岸關係發展的所見、所思。

我說這些的意思是,天下沒有不變的事情,就這幾年的工夫,大陸變化多大啊!當然,台灣也變化了很多!而今日兩岸關係的變化又有多少人在數十年前能想到的呢?

大陸的事情很是很複雜,很難有絕對的一個答案、一個簡單的答案。它的時間尺度、空間尺度都不是台灣可以比擬的。中國近代的路程,從鴉片戰爭以來,可謂崎嶇。今日固然大有發展,但問題也多多。歷史就是如此,引人深思。我深感大陸社會有股「力爭上游」的力量在驅動,不論在何種的時代。

一代代中國人各有他們的天地、軌跡,也各有他們關注的問題。所以,一代人所認為多麼重要的事情,也不要以為後一代的人也會一樣看待。章詒和認為大了不起的事情,陳若曦就不一定也認為是大了不起的事情。陳若曦認為大了不起的事情,再後的我這一代也不一定就看法一樣了。比較我(們)更後的一代人也必將有他們更關心的另外的事情的。確也如此,歷史不會等待,歷史不會停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

在歷史面前,我們應該謙卑。所以,我們還得珍惜歷史的遺產,包括前人的經驗、經歷。每個人的一生其實都是很局限的,通過前人的回憶錄、傳記可以豐富我們今人的空間。這些歷史包括有古代的,也有近代的。通過瞭解以前的這些,是可以增加我們對於瞭解今天的智慧,因為今天就是從昨天、過去演化(變)而來的。確切地說,瞭解歷史是重要的。一個不瞭解歷史、不瞭解過去事情的人,豈不很容易對於今天的事情,「胡思亂想」或乃至「人云亦云」呢?!

我也常和台灣的朋友講:大家不論對兩岸前景的看法有何不同,對於從清朝末年以來,幾經戰亂,從最悲慘的境地,逐步爬上來、站起來、發展起來的大陸,作為一個有善心的人,是應該祝福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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