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期】大陸次文化現象:「殺馬特」消亡史

文編/子涵

近日,大陸網媒《觀察者網》在「殺馬特消亡史」一文中,介紹了據稱是大陸「殺馬特」創始人羅福興的故事。

「殺馬特」創始人羅福興。

「殺馬特」創始人羅福興。

2006年,16歲的羅福興去村裏的理髮店弄了一個爆炸頭,染成粉紅色,抹了口紅,戴上白色耳環,塗上紋身,並根據英文「smart」的發音,自稱「斯馬特」,後來覺得不夠霸氣,改為——殺馬特。

隨後,羅福興在大陸的QQ群建立起「殺馬特家族」,並從幾十人發展到幾萬人,從一個群到幾十個群。由此,90年出生的羅福興被貼上「殺馬特創始人」的標簽,他則以殺馬特「教父」自居。

十年前,隨著殺馬特潮流的興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初中都沒讀完的羅福興在大陸的網絡世界中一直都是風雲人物。而羅福興和殺馬特再次引起人們的關注,是因為這位「殺馬特教父」最近剪去了一頭長髮,開了一家理髮店過起平淡的生活。在很多人看來,這代表著殺馬特的正式消亡。

剪短頭髮後的羅福興接受大陸網媒專訪。

剪短頭髮後的羅福興接受大陸網媒專訪。

在大陸,人們習慣於帶著審美的優越感批評甚至嘲弄殺馬特,大陸的主流社會只是把他們作為一種次文化、邊緣人群,冠以奇裝異服、濃妝艷抹、幼稚、腦殘等關鍵詞。

「殺馬特消亡史」一文的作者認為,曾經的「時尚領袖」如今走上平凡之路,接受主流社會的收編,彷彿一個不得志的江湖教主虎落平陽,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我們會不會有一絲內疚:當殺馬特大行其道之時,我們關注的是他們用形象和行為挑戰認知,評論極盡嘲諷之能,嘲弄他們的品味和審美。當他們長大後,我們才恍然發覺:原來殺馬特們剪去長髮後也和我們一樣,是一群在為生活而努力的普通人。

據媒體報導,羅福興說,他的殺馬特頭型在生活中變成了阻礙,不得不在殺馬特髮型和短髮間反覆切換,最終在父親去世後認識到了生活的重任,回歸主流。羅福興來自農村,在深圳的工廠流水線上打過工,在美髮學校學過技術,在髮廊當過學徒,最後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個小小的理髮店。

廣州火車站外,兩個進城工作的殺馬特。

廣州火車站外,兩個進城工作的殺馬特。

在大陸,殺馬特們大部分來自農村,帶著農村經驗在城市生活、工作,於是生活中經常出現似是而非的模仿,一直給外界不城不鄉、半城半鄉的群體印象。網絡把這樣的人聚集到了一起,成了「殺馬特家族」,奇特的造型部分來自於他們對現代、前衛都市的理解,更多的來自希望被關注從而被認同。

殺馬特最初模仿日本視覺系搖滾,但是「殺馬特」家族只是喜歡模仿視覺系的服飾、化妝,與音樂毫無關係。看似是背離主流、文化貧乏的殺馬特,實際是想獲得認同靠近主流,融入主流。

殺馬特們背後是千禧年後進城工作的大陸青年群體,他們辛勤工作在工廠的各個車間,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整日生活在城市,主要社會關係卻在鄉村;在職業上屬城市勞動者,戶籍和身份卻是農民。

對城市有著更強的認同感,但一度對城市的融入程度卻很低,殺馬特在十幾年前由此而生。殺馬特們更像一個鬆散的群體。殺馬特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無意間將自己的行為賦予一種抽象的文化和價值觀念。他們通過「殺馬特」來表達沒有能力說出來的話。

金馬影帝黃渤在電影《心花路放》中,有一段與殺馬特女孩(周冬雨飾)的對手戲。

金馬影帝黃渤在電影《心花路放》中,有一段與殺馬特女孩(周冬雨飾)的對手戲。

大陸80後、90後新生代進城工作的農村青年,其實遠不是一個「農民工」的詞所能概括。與其父輩相比,他們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崇尚個性張揚,追求自身價值。在求職、工作過程中,新生代農民工敢於「挑肥揀瘦」,一旦遇到侵犯自身權益的事,決不會像父輩一樣選擇忍氣吞聲,忍辱負重。

對於第一代農民工來說,能及時拿到工錢就不錯了,但對於新生代農民工而言,獲得城市的平等待遇,比在城市生存更重要。而今天「殺馬特」的逐漸消亡,或許透出的是這個群體的成熟,以及他們感受到獲得了認同和關注,獲得了理應獲得的平等。他們在經濟、社會及心理、文化層面正逐步完成融合,真正成為大陸城市的一部分。

農民工在城市的生活越來越受到重視,從就業保障到職業培訓,從精神生活到婚戀生活,一項項制度的公布,幫助新生代農民工更加自然的融入他們傾力建設的城市。能夠融入城市,自然不需要凸顯怪異來吸引別人的關注,無聲地呼喚認同。

當青春得不到理解,當群體得不到重視,他們就會以獨特的方式抱團取暖。而今,環境暖了,抱團也變得不再必要。大陸殺馬特的消亡,不僅僅是一種次文化現象,更是大陸城鎮化必經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