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期】社評:髮夾彎,民進黨兩岸政策的事故現場

網路世界一個最俱創造力的特性,就是時不時的提出一個個新的詞語來精準概括一組複雜的現象。「髮夾彎」一詞,充分展現鄉民社會素樸的智慧,形象化地說明了民進黨當局在執政前後的政策轉彎:從批判「中華台北」喪權辱國,到以此名義出席WHA絕口不稱「台灣」;從反對ECFA「傾中賣台」,到概括承受海基海協兩會23項協議並要求服貿貨貿重啓談判;從抵制虱目魚契作和陸客來台,到陳菊市長礙於農漁產品出口和陸客銳減,聲言只要大陸同意,將在9月前往大陸訪問,並邀請天津、青島、福州、深圳、廈門等港灣城市來台參加「城市論壇」…。凡此總總,與其說是民進黨政府「選前選後不一樣」的權謀詐術,毋寧說是其「當家方知柴米貴」的手段務實。只不過,「髮夾彎」作為政策手段只能是克服「高度」的障礙,但解決不了「方向」的困擾,作為執政集團,蔡英文政府最終還是得回答「要把台灣帶到那裡去?」的問題。說不清楚政治方向,在兩岸政策上時進時退,再多的髮夾彎也到達不了目的地。
陳菊市長的焦慮,是投石問路也好,是權宜之計也罷,並非都沒有根據。高雄港作為從香港到釜山間唯一的天然深水碼頭,其泊位可以供30萬噸級以下油輪和貨櫃船水面繫泊,加上配套完整的鋼鐵、石化等重化工業體系、面積廣闊的倉儲空間以及充足的勞動力,原來是東亞洲際航線上的樞紐之一,在上個世紀九〇年代,一度是作為上海「外港」的不二之選,是大陸「鳥籠經濟」與世界市場接軌的跳板。1999年高雄港躍升世界貨櫃吞吐量第3大港,僅次於香港與新加坡,2007年的貨櫃裝卸量還達到1026萬TEU(20呎貨櫃為一單位)的歷史新高。但是,正由於兩岸關係停滯不前,一個「戒急用忍」打破了高雄港作為亞太營運中心的美夢,隨著深圳鹽田、上海洋山、浙江寧波、山東青島等新興碼頭的陸續開發,近年來高雄港的貨櫃吞吐量出現負成長,2015年已經下滑到世界排名的第16位,散裝貨物裝卸量更被剔除到30名之外。投資停滯、就業減少,導致青年人口外移,50歲以下佔城市人口比率,從2010年底的69.7%下降到去年底的64.9%,近二年來總人口數更是六都唯一的負成長,預估到明年底之前將被台中市超越。如今的高雄市,每戶平均所得只有台北市的2/3,可支配剩餘也只有台北市的3/4 ,人均負債卻高達8.4萬元新台幣,位居六都之首。
傳統產業沒落,高新科技產業沒沾上邊,轉型為運輸、倉儲、物流與金融服務業的亞太營運中心的美夢又落空,少了活潑暢旺的製造業與物流作為支撐,所謂高雄港自由貿易港區計劃也只能是空中樓閣。曾幾何時,一度雄心萬丈、野心勃勃的高雄港市卻出現了「利物浦化」的危機。產業沒了,環境自然優美。2006年陳菊市長接掌高雄市以來,一直以打造「幸福城市」來作為政策主軸,除了加速完成鐵路地下化、捷運、輕軌、新台17 線等大型公共工程之外,就是導入「城市美學」概念,打造駁二特區、城市光廊和愛河整治等文創光觀產業為新亮點,希望透過港區觀光、商務的整體規劃,奠定高雄邁向國際社會的基礎。目前,高雄市每年接待島內外觀光人數達700萬人次,其中有180萬人為陸客,居境外旅客之首,每年實現產值數十億新台幣,加上每年出口大陸的農漁業產品產值高達330億,不管就實現經濟效益的絕對數量,或是所提供就業人口的相對比例,上述產業一旦因兩岸關係發展逆轉而受挫,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也是元氣大傷。
蔡英文的情況也不遑多讓。產業外移、人才出走、投資停滯、分工斷裂、貧富懸殊、財政困難、社會保障體系難以為繼,蔡英文在就職演說中所提點的困境,凡舉人口、教育、產業、資源、環境、食安和司法,都是實實在在在的問題,但是實現其願景的路徑卻不切實際。台灣對大陸市場的高度依賴與巨額順差,是上個世紀八〇年代東亞分工體系盤整的客觀表現,除了晶圓代工業是結構在跨國壟斷資本集團的再生產體系從而相對獨立之外,基本上與大陸市場存在著垂直分工的差序格局和相互依存的關係。這一點,既表現在台灣的主要出口品項從勞力密集的直接消費品,轉型到技術密集與資本密集的中間原料(零部件)和小型工具機;也表現在對美輸出從1984年佔對外出口總額的48.8%,下滑到去年僅佔整體比重的12.1%,而大陸市場卻上升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東盟國家市場的崛起當然不容小盱,但是過去半個多世紀以來,日本企業在東盟國家的產業佈局已經從子公司與母公司間的垂直分工,轉化成將總體製造流程拆零,分散裝配在各個主要東盟國家間並互相進行交換的「區域製造業網絡結構」。子公司與母公司在資金與技術上脫鉤,從垂直分工轉換成水平競爭,是「在地市場趨近化」佈局的必然結果。從這個角度來看,不管就產業集群、分工配套,或是市場區隔和政策幫扶,台商在當地非但沒有利基,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立足之地。蔡英文念茲在茲的「經濟結構轉型」,企圖打造一個以創新、就業、分配為核心價值,追求永續發展的新經濟模式,首先要回答的就是,到底是要服膺客觀規律「通過大陸、走進區域、佈局全球」還是實現主觀意識「通過世界、打進東亞、繞過中國」的路徑問題。捨棄大陸市場,切斷兩岸分工鏈結,所謂的「新南向政策」不過是主觀世界的畫餅充飢而已。
蔡英文在就職演說中以「實現世代正義」作為政策核心所擘劃的願景,在在都離不開和平穩定的兩岸關係,而兩岸關係的和平發展卻離不開體現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九二共識」。少了一個中國原則作為政治方向,只是機巧地想在兩岸政策的髮夾彎上繞行,再高超的技巧也到達不了山巔,只會留下「此路不通」的徒呼負負,甚至是不慎翻落山谷的事故現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