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36期】荷清苑書簡──談在金門當兵的往事

吳國禎(北京清華大學物理系教授)

小金門海邊遙望廈門(網路圖片)

        1966年,我在台灣考上清華大學。入學前的暑假先去成功嶺「軍訓」8周。從立正、稍息,一直學到班作戰。大三暑期,我抽籤抽到步兵種,就到鳳山的步兵學校受訓了12周。學習了從班到連、營的軍事作戰知識。
        
        各種與步兵有關的火器,從槍到炮,差不多都實彈打過了。

       
        印象特別深的,包括夜間的行軍、作戰、射擊就和白天的很不一樣。大學畢業後,我就到第34師服役一年。因為34師當時就在金門,所以我(們)就乘船到金門當排長,服兵役。當時,同學們戲謔稱為「金(門)馬(祖)獎」,我是我們班上唯一的中此獎者。
        當時,兩岸間還處於戰爭的狀態,第一次離開台灣,過台灣海峽,往大陸「走」的感覺是很微妙的。在金門,當時還有炮擊。這炮擊聲和戰爭電影上的完全是兩回事,聲音是很淒慘的。過了40年,回想起那個炮聲都還非常的清晰,非常的淒慘。我們在金門時,雖離「823」炮戰已過了10多年,但經常還可以看到當時死了人,留下的「白骨」。所以戰爭是非常殘酷的事情。對於兩岸的問題,就是要堅持和平的,沒經過戰場的人不知道,戰爭不如看好萊塢戰爭電影好玩的,是非常殘酷的。我在金門還第一次看到了大陸來的宣傳品,包括簡體字、毛主席語錄、小紅書等。
        我當兵的地方在大金門的西北角,一個叫湖下的小村落旁,就在海邊,隔著小金門和大陸的廈門遙望。天氣好時,每逢漲落海潮的時候,海上就非常的安靜,猶如湖面一樣,望著落日的紅霞是非常漂亮的。我從小生活在台灣的東海岸,花蓮一帶,那裡的海是太平洋的海,海浪很大的,和金門這邊不一樣,令人感到很新鮮。我當時就想,如果沒有戰事,這地方開放給大家旅遊,那該是多好的事情呀!30-40年後,這個願望竟逐步可以實現了!
        40年前的金門還相當窮困,當時駐軍有5個師,當地人看人,不像在台灣那樣,看你是幹哪一行的,他們就把人分成兩類的人:當地的金門人,和不是當地的軍人,這是很有趣的。那時,金門是戰地,不安全,生活又乏味,台灣島上沒人願意去,因此缺中學老師,所以,有一學期,我還曾到金甯中學當過數學的老師,是佔用部隊的時間去兼課,當然,這是部隊給安排,支持地方學校的,不是自己去賺外快。
        說到軍事的訓練,我覺得非常的好。但不是現在大陸大學生們的那樣子軍訓法(現在大陸大學的新生,有軍訓一個月左右)。首先,軍訓不是簡單地去吃苦、受苦。那時在台灣的軍訓,都吃得非常好。軍訓主要是學習:領導、責任、協調,預知會發生的情況並作出安排,特別是如何「掌握」好你的下屬等等。這些,其實和領導一個企業也差不多。在部隊裡和學校不一樣,當時,三教九流的兵都有,你得學會如何「領導」他們。這些兵會和你搗亂,給你出難題,你得想辦法讓他「心服」。這真是考驗你的「智慧」。
        我從這裡學習到,如何「領導」一群人,不能簡單地靠權力。雖然,部隊裡講求下級服從上級,但不能單靠這個,否則,你就陷入了誤區。真正的領導威信的樹立不是靠這個東西,而是靠底下的人能跟你在一起覺得有希望,有共同的共事,能走向成功,這樣,你才能鞏固所謂的領導。在金門服役一年,我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的確,軍事的訓練,讓我養成準時,做事有條理,特別是學會預先設想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並做出事前有預案,有安排,臨事不亂。金門這一段經歷對我是挺有趣的,這對我以後做很多事情,都是很好的一個體驗,跟人要怎麼相處,怎麼樣做一個所謂的領導吧,如何維護團隊的團結,這個感觸很深。這些都讓我一生受用無窮,我以為這是很重要的一種「素質」。
        我當了一年的「兵」,就退伍了。隔了一個月,我就去美國留學,這時是1971年的8月。我退伍離開部隊時,連長還特別誇我,說把排裡的事帶得有條不亂。在金門,當時屬於戰地,情況有時也複雜或危險,大意不得。別的單位出了不少事,也有死人的。但我的排,平安無事。當兵一年以後,我就去美國留學了。那個年代,台灣的大學畢業生很多都去美國留學,特別是學習理工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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