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期】《抗戰詩鈔》:一部反映中國抗日戰爭時期的詩歌選集

♦ 文/周良沛

抗日中詩人的任務 盧鴻基 1938

抗日中詩人的任務 盧鴻基 1938

這是一束敬獻在二次大戰凱旋門前的鮮花,比之那歡呼的浪嘯,雄渾的凱歌,幻化的煙花,她被悄然置於一角,卻同樣凝聚著中國民眾對此的虔誠和驕傲,永遠聖潔。

先賢有言:忘記就是背叛。

我們回顧,也是同步前瞻。

我們珍惜勝利建立的秩序,自然不允許無視法西斯們幽靈重現、軍國主義的亡魂畫皮登堂。

維護和平,不能放下武器。反對戰爭,對於手無寸鐵的和平公民,至少也當擁有一種精神的武器:牢記戰爭的教訓,永遠保持對於戰爭的警惕。

在此,我們重拾了一些分行抒寫的戰時記憶,正是為了拒絕遺忘、抗擊背叛。

《抗戰詩鈔》一書是從太多舊時報刊、剪報中選出來的,難免掛一漏萬。抗戰時期產生了大量的詩篇,如果要照顧方方面面,鉅細無遺,那樣可能是一項《全唐詩》一樣的工程,也是多卷的《抗戰詩》。光是艾青在抗戰時分別寫於大後方和延安的,有數量又有質量的詩,也有一大卷。同樣,在民族危亡中,國人,不乏名人,滿腔義憤,一吐為快的分行語句也不少,許多圖解於時事之言,事過境遷,並不是都能作為「詩」留下來,這就恐怕比編《全唐詩》還難。

好在它必然是過去了的,雖然當代人也可以回過頭去寫歷史,迄今,還不像小說,有為人所知、所議,今日寫抗戰的詩,且是好詩;好在從抗戰時期走過來的人,雖老了,不乏健在且清醒者,托福歷史,托福今天,但血淚留予青春的記憶,他們永遠不忘;好在它已是歷史,那場戰爭之後的和平,留有的資料、檔案,未遭戰火,還不難找尋;過來人在回想中憶,在各抒己見中議,就有選目。

對此,應作三點考量:一、當年不論什麼原因,在什麼層次有影響或轟動的作品,不可漏一,有的不是能很清楚於表面的原因,正是需要我們認識為詩的抗戰,為抗戰的詩之深邃;二、選詩,無法不選人。大多情況,人詩合一,可不完全如此。抗戰時,詩處於一項「抗敵救亡詩歌運動」之中,當中許多為此勤奮勞作、奔走呼號的代表人物,他們的作品,和那些在戰爭中不被轟毀也難安寧的學院和書齋中寫出的作品一樣,也許不是當時詩的水平之說明,卻是詩於全民「救亡運動」之中的動態呈現,詩繫之人,既爭取,又絕不勉強,多選一兩首,為詩和人的同樣豐容多樣;三、抗戰的詩需要呈現詩的抗戰,除了當年有些詩人所未觸及之處,各人的生活既有特點也有局限所留下的遺憾,也必須照顧當年方方面面的反映之題材的選擇和平衡,全書才像一本那麼多年,人民酸甜苦辣於抗戰的詩。

先賢有言:讓死者復活,是為了歌頌新的鬥爭。

除在和平的日子,保衛和平仍是不容鬆懈的擔當。不願有戰,又不怕打仗,不願死,又不怕死外,既然事過,也就需要對此有更多文化的思考和議題。

那場定性為「民族解放戰爭」的歷史,以民族感情、民族文化,現於詩的抗戰,也會深厚抗戰於詩的文化土壤。

20世紀70年代末,內地還未對外改革開放,兩岸和各國受邀美國International Writing Program——「國際寫作計劃」相聚的許多華人作家。聽躬逢其盛的詩人鄭愁予講:開初,各方都無人開口說話。主人聶華苓、安格爾夫婦預料到這種尷尬,早已安排好朗誦艾青的詩,一聲《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當年強敵強侵,憂思祖國存亡之命運的「寒冷在封鎖著中國」之歷史詩氛,激盪了民族感情的鄉愁、親情所沸騰的熱血,誰也不再沉默了,互相立即有話說了,也更熱絡了。

對於我們,這是一大啟迪。現於詩的抗戰,抗戰於詩的詩態,拘於時事的記述、圖解、感嘆、表態的文字固不可取,也不能無視戰爭中絕不同於時事圖解之戰事寫實的再現,即便有的粗糙,也有其他所無可取代的認識作用。當年不少留了下來的,有的還是影響很大的作品,卻不見戰火的硝煙。《射虎者及其家族》可謂典型一例。此一詩冊可證,此時中國還有許多其他的詩人,由於皖南事變或潛入地下,或逃亡在外,與力揚同樣於此深思中國革命(包括抗戰)問題中的農民問題,才有與此同類題材的名篇問世。它是抗戰之中國的基本國情,是這場民族解放戰爭的歷史背景。深度認識,文化入手,有道之行,取捨有約,開卷於此,順序成章。不論是偉大於人民的勤勞勇敢,還是痛於此時的貧窮、落後,在戰爭中所引發出這樣或那樣問題的矛盾、混亂、衝突、爭鬥的恩怨、悲歡,才有這場民族解放戰爭的真實於歷史的複雜、多面、辯證的全景長卷。

遺憾是無法避免的,但在此冊所能擁有的容量內,即便一人一首,也無法面面俱到,可我們還是盡其所能地將抗戰時更多的詩人,包括當年還被殖民的港、台同胞,以及寫了抗戰詩的國際友人;不僅包括戰爭的現場,還有前方後方各種生活、世態,各種人於戰時身心的呈現;尊重歷史時,同樣考慮今日年輕讀者的審美趣味,既讓他們以認識歷史擴展自己的審美眼界,也讓他們在詩於抗戰中的審美還原於詩,今與昔,人與詩,在此對話;同時,這裡也包括各種不同風格流派所現於詩的抗戰。對於一些首先是脫離生活現實,更迴避詩的各種主義的哲學基礎所鼓吹其主義者,我們知道:戰前,批評徐志摩(1897-1931)等的勢頭並不弱,對他等,卻無動搖,然而,人們在抗戰的炮火中的逃難、流浪,必然無法再戀念於他;同樣,對於戰前那些以各種外來技藝的主義為時尚者,再為抗戰寫詩,和他自己之前的詩風也已截然不同,以此《詩鈔》為證,也是一本詩學教材。本來,詩人的藝術個性是絕對獨立的,在此,經過反覆斟酌,多方討論,大略地分成幾大詩群,以作者年齡為序,有些不同的情況,或有所變通,祈望能還歷史的,也是詩的原貌。

最後,請允許我再說一遍:遺憾是無法避免的。希望我們也像那些原先相互無話可說的同胞,一聲《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激盪民族感情的鄉愁、親情,讓相互立即有話說了,也更熱絡了。

二O一五年三月十二日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