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施善繼

 2014.1.7･過勞

在都會區討生活的上班族，超額的重負導致過勞百病叢發，不幸有人提早離席鞠躬盡瘁消聲匿跡，早生何畏早死，棺材果然不單空待老朽，它盡人皆宜無論貴賤，它最慈靄，它以它冷靜的黑暗寬容俗世的熙攘，它以它無言的肅穆沉埋或人行旅的生之困乏。

尖峰時段追趕上交通線的腳步匆匆，誰會過勞無人知曉，會過勞的也許天亮時方才閉目就寢，昨夜達旦通宵，昨夜勤工昨夜聚友，昨夜未竟老闆交付的運籌帷幄。工資高獎金多過勞，工資低獎金少過勞，兩兩難說，動腦筋的賣體力的也不見得那一方準會過勞。積勞成疾古已有之，今人略增小樁過勞折殞而已。

過勞會否僅是一種說法，一頂半新不舊的帽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非始於今，金錢能請伥鬼推磨，源係傳說。腰纏萬貫的巨賈，自然不用吹灰之力撒金重賞招兵買馬，應徵前去的勇夫、伥鬼、兵、馬等等，未及遠慮過勞，若銜身而往的形體寄居著家族史的隱患，夙疾窺伺捕獲彼一瞬鎩手鐧的突現，鳴呼哀哉。

阿根廷退役的球星馬拉杜納，對著媒體鏡頭扮他的魅臉已無人樣，但詼諧有味韻傳千里。當年他為他的國家隊撥入對方球門的那一顆，裁判與錄像無疑勝球，賽後他自己說「喔，上帝幫我進了那一秒。」。足球員縱橫足球場九十分鐘，若加時賽便需120分鐘，馬拉度納並沒有因此過勞，看他活得好好，尚且暢所欲為。

人們明明存活於亂世，感覺派竟集體掩耳盜鈴胡言小確幸，現代公寓確幸裏的囚籠多小，容積殊異標準不一，電梯在下降電梯在上升，電梯限重鋼纜規範樓層與乘員的確幸。先秦時代的《呂氏春秋》早已記載了掩耳盜鈴的事態；《資治通鑑‧隋恭帝義宇元年》與明‧王世貞《科試考》均相繼述明掩耳盜鈴的實況。活在三國歷史裏的諸葛亮，《前出師表》寫：「……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活了53歲，諸葛亮過勞了，算也不算，他確鑿的用文字貼切形容了「亂世」。而吾人的此一方世外桃源，一些些也夠不上亂。地溝油滿溢混合舶來油，在不沾鍋裏爆香；雞飛鵝跳；黌宮中的反智沿途賣萌上路 ；編大筆大筆的國防預算軍購幹著冷峻的近親憎惡，幹著酥酥鬆鬆的小確幸。

 2014.1.21･「附設」云云

信義路3段上一所高級中學的全稱，要半字不漏唸得完整，需先吸足飽飽肺活的量，才能一氣呵成流暢，若是咬了螺絲那就重來，一般的時候沒有人想會自討別扭，徑直叫它「附中」，簡捷明白兩字帶過。

常德街1號那裏，也有一處人聲鼎沸終年難歇的場所，它的全稱不短，大家都把它掐頭剩下四個字「T大醫院」，去往那裏的人們雖非個個愁眉苦臉，卻男女老少憂思忡忡，陽光綻放的明亮牽不動惑眾眼角的一紋笑容。貝多芬c小調交響曲第二樂章，「稍快的行板」很適合在它的大堂播放，嫌管絃樂版在川流不息倥傯吵雜蒸騰瞎耗的醫院大堂，聽不清楚各聲部的細節，李斯特改編的鋼琴版演奏，絕好。

一所學校與一所醫院，分別提供師範生實習春風化雨；醫學生實習痌瘝在抱，它們同具「附設」或「附屬」的性質，從來未曾聽聞師範生們，醫學生們向誰叫板。

「附設」云云，出自一隻剛剛戴上知事烏紗帽，飛上首善之都冬枝新鳥的啼聲初唱，鳥鳴與人語的混搭頗為佳妙。鳥鳴啾啾一串，雖係鳥腔鳥調，聚居在現代的叢林裏，鳥、人融洽相處，人耳已可偶而領會鳥的某些吱吱喳喳。初唱的啼聲那一句，經過語音辨識翻譯成文字，其大意彷彿「市政廳豈是企業附設的機構」，斯言哉狀！？勞勞碌錄的庸人看官聽官如何看判聽判。這是何方神聖的言語，此間咄咄逼人濟濟多士的學者，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公知，有願挺身為眾痴釋疑，釋義而不取分文的簡明題解或詳盡的論議。

「附設」云云，「附設」，宛如壞詞羞愧見人，真意扭捏故作姿態。本土無奈自1895年春間，經手李鴻章在春帆樓上與東洋噬人武士簽訂馬關條約(老帝國主義的國際勒索文書)，彼時起漫漫遙遙迄於今，吾地皆處在「附設」的空間，吾人皆呼吸著「附設」的空氣。梁啟超《辛亥二月二十四日，偕荷蓭及女兒令嫻乘「笠戶丸」游台灣，二十八日，抵雞籠山舟中雜興》(十之一)詩曰：「明知此是傷心地，亦到維舟首重回。/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樓下晚濤哀。二十五日，舟泊馬關。」(參見《台灣詩選注》)。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為盤據霸佔這塊非伊莫屬，「附設」的冷戰兩體制對立戰略橋頭堡，伊唆使代理人執行白色壓制以及虐殺。1979年伊的國會並且通過「與台灣關係法」(新殖民主義的國際綁票文書)，加強固化「附設」的台灣。

歷史異議的先驅前仆後繼，被殲滅絕盡的英魂群體，逐漸飄離此域「附設」的鬼氣，英靈已昇華返抵民族的原鄉，與列祖列宗並位在民族祭祀的祠堂。

 2014.1.23･謎

加勒比海洋面上諸島群國中的古巴共和國面積十一萬餘平方公里，大台灣三倍再多一點點。古巴於1959年革命勝利，美國的雇傭軍1961年入侵古巴未逞，馬臉掛不住惱羞成怒，與古巴斷交。1962年總統K簽署法令，對古巴經、金封鎖、貿易禁運。K主持的此一事態，與1950年杜魯門命令第七艦隊侵入海峽大言不慚聲稱保衛台灣，無奈棄一個大的之前先搶抱一個小的，20世紀資本主義超級巨霸強盜，此地的順民們有一茬沒一茬，打心眼底兒都喜愛讓伊抱抱，甚至永遠緊抱，而老不願給放下來自已學習摸索，還叼著一枚免洗的不衛生奶嘴。

K是當地高端的時尚玩家，貴為第一號人物，在簽署法令之前，交待部屬想方設法購入古巴的「烏普曼」雪茄1200支。

烏普曼」雪茄，1844年始產至今，是古巴行銷於世的老牌兼名牌，另外還有「高希霸」或「蒙特克里斯托」，雪茄迷聞之個個如醉如痴。K從正規管道購入數量又大，可想物超所值，日後若訴諸水貨，既使不費待價而沽，那畢竟已是一道離題之問，閒人無庸為鳥事擔憂。

古巴自力更生了半個世紀，並沒有窒息，那裡的社會構成人人稱道有口皆碑，雖離天堂尚遠，但也找不到誰可尋問人間天堂在何處？那裡的農業、醫療、教育都極好的為人民服務。

1962年的禁令即將解除，對古巴而言降禍還是賜福。

K隔一年被刺成謎，1200支「烏普曼」成了1200個謎，K自己享受抽了幾支，謎。

 2014.1.26･帕格尼尼的寡婦

抽煙斗使用何種燃具最佳，當然是火柴，火柴棒樸素無華而且謙謙古典，火柴的火舌溫柔可靠斯文一如君子的承諾，只要使用得宜隨心所欲，限劃一支火柴棒，限燃一支柴火，抽盡煙絲一斗，方得尊為高士。

火柴類屬室內樂範疇，室內偌小，室內樂的數量浩如煙海，我在我的室內填好煙絲，準備停當時，會請出十九世紀小提琴的鬼聖帕格尼尼，讓別人演奏他譜寫的作品2號，小提琴與吉他的雙重奏，在他寫好曲譜那個1818年的遠方，為我輕撥慢撚細訴弓弦把樂音傳來。

細小的木條蘸上磷或硫的化合物，在涂有紅磷的盒外側面摩擦，安全火柴起火了，火光從原始向著近世轉化，安全火柴舊時稱洋火(番仔火)，某些地區喚它自來火。

出門在戶外咋辦，請打火機辦，打火機形形色色，名牌眼花繚亂名牌不一定好用，電子構造按點輕快省力卻不耐操容易故障，戶外風大，防風型的打火機火焰既急且促，躺在斗裏的煙絲不堪肆虐，斗口緣圈的細皮嫩肉同樣經不住魯莽粗暴。

愛用國貨，我使用一款內地的產品無牌，重約45克，從45度角嘴口噴火，舊樣的填火石灌氣體瓦斯，火石磨盡了換新，氣體燃淨了再灌，便宜堅固平易近人深獲我心。

小提琴鬼聖帕格尼尼，留下一把1742年製的名琴，後人尊為「帕氏寡婦」，帕氏晚輩當代意籍小提琴家阿卡多1969年用它錄下《巴魯卡巴主題60個變奏》。名琴名不虛傳，雖係78轉的單軌錄音，琴音繞樑不絕，寡婦不寡，越老越甜越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