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善繼
2014.9.17《泥土》
讀著路翎(1923-1994)的一篇散文《從重慶到南京》,寫他1946年5月14日自重慶至5月26日抵南京,前后兩地13天的行程紀事,刊載於同年7月《希望》第2集第3期上。
在5月19日紀事的最末一節,他寫「沿路來時見到不少的窯洞,想著詩人的詩句:『如果不是山的顏色比夜濃,我將以為我是航海歸來,而遇見了燈塔。』」
詩人是誰?路翎僅只「想著」,三句融入路翎思維裡的詩,短短三句,卻儲存在路翎的心中,盤桓於他的腦海,況且還經過他妥貼的跳接與安排,順理整合而成路翎私擁幽秘的清晰追懷。
魯藜(1914-1999)的組詩《延河散歌》,寫於1938年8月25日,總共8首,發表在重慶1939年12月的《七月》第4集第4期上。
縮寫在路翎筆底的三句詩,取自《延河散歌》的第3首《山》,全詩如下:
《山》
詩∣魯藜
在夜裡
山開花了,燦爛地
如果不是山底顏色比夜濃
我們不會相信那是窯洞的灯火
卻以為是天上的星星
如果不是那
大理石般的延河一條線
我們會覺得是剛剛航海歸來
看到海岸,夜的城鎮底光芒
我是一個從人生的黑海裡來的
來到這裡,看見了灯塔
走在大革命時代洪流隊列裡一位詩人寫的一首詩,11行,被閱讀過後珍藏在另一位同行者記憶深處的錦囊,抒情原型的韻緻未曾磨損,更且煥發了激情的亮光。
魯藜的四行詩《泥土》,此地的愛詩人不妨熟讀:
《泥土》
詩∣魯藜
老是把自己當作珍珠
就時時有被埋沒的痛苦
把自己當作泥土吧
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道路
2014.9.18 zin but hing
從衛星城區的南端,千挑萬選繞彎去了西北方,另一個行政單位一條陌生的街上開業,不會沒有經過周詳的市場調查,投資與報酬緊密關聯,私人開設的醫療診所畢竟也屬於廣義的商業活動,儘管它原始蘊含懸壺濟世的初衷。
讓熟識的大夫診察病情,存有某種醫病之間親切的微妙,一趟去回,車程不少於兩個小時,加上東張西望加上滴滴點點,耗掉小半天算正常也挺樂意。
走出熟人開設的診所,七搖八晃漫步方圓幾百米左拐右轉的大路小街,果然不見「撞科」的同類醫院,百米內櫥窗明亮的眼鏡行倒頗有幾家,這些應運而生的門面,傍山吃山依水食水自然自在,需得配備各式眼鏡的眼睛,按哪家眼鏡行自動門的電子開關,純屬偶然。一家眼科診所連動著好多家的眼鏡行。
徒步的東張西望,駐足鄰市街景非尋奇觀,衛星城市組成的各區,居民的總體生態大同小異,衛星各區各自安身立命生機勃勃,跟著活著跟著呼吸著跟著穿梭忙碌著。且看看鄰市的幾處街景。
吃選舉果腹的候選達人,佈了一塊顯招「一生懸命」,張上一面大屋牆,這四字若以中文的字意解,可能是「一輩子提著命在路上徑自的行走」,東洋詞語遠道來猜謎湊趣,漢日辭典可找到正解,請教日文通也是好辦法。用東洋詞語佈招拜票,混在漢語的海洋中輕攪慢挑,陰陰的「東洋因素」隱隱發作又媚又嬌,這下子找到了路人傾訴對象的噴口。「一生懸命」我日據下一位長輩回憶錄的書名,家族內部傳聞並不對外發行。
「新鮮下肚/才是硬道理」,書寫在海產店的看板眉頭。新有多新,鮮有多鮮,座上客的荷包最能分辨。離島蘭嶼達悟族人,餐桌上碗盤裡盛著的很多是浮潛或深游抓上岸的,真新正鮮。凡是嚐過海釣回返的捕獲,舌尖上綻放的味蕾,新鮮無聲新鮮無語,寫在看板上的新鮮,誰想去試試,那也要行色匆匆碰巧掃視看板的眉頭。
「白金漢」國際美語小學挺然而立,街沿的一處整棟五層樓公寓,開辦專賣第2母語亦即美語(為何不賣另個第2母語日語不詳)。投胎來此間的學齡兒童zin but hing,要學習第1母語dai wan we,新移民的第2代,難道不用學習同為第1母語的越南文、印尼文、菲律賓文以及柬埔寨文?公知的精英們,故意假裝不知道,新移民是未來一百年台灣競爭力的基礎。公知的精英們沒餓過吧,也故意假裝若無其事,30多年來都是誰在供輸,誰給大家的胃囊填的飽飽,還發放特別豐厚的工資酬勞,公知四處佈道,精英誅求無已。ziah hoo bui bui (吃乎肥肥) ,gik hoo tui tui(假乎頹頹)。
2014.9.29 軟糖
代理人與代言人,差異何在?一字之別。
代理人ㄐ世襲交給兒子,兩字之別;ㄐ的兒子往下交,給ㄌ,三字之別;ㄌ往下交,給ㄔ,三字之別;ㄔ往下交,給現任的ㄇ,三字之別;ㄇ往下交,幾字之別?姓與名兩三字之別,代理人的性質無虞改變。
代言人代商品形象的牌名而言,活人裝扮雌娃難免扭捏作態眼神放電,雄蟀英挺俊俏瀟灑無邊,他倆使勁就要你上他倆的圈圈,衣食住行全包,既然掛萬絕少漏一。所有的貨物通過代言購入,不滿意悉數可退,找誰退?找鬼。
代言人的政治軟糖,自我懂事父親遺了幾些,耐嚼我嚼,為兒子留存了一小桶,交手那日,兒子牽著孫子來取,孫子今秋剛上幼兒園中班,被他瞄見,吵著說他也要嚼軟糖,四歲的孩子鬧個不停。
2014.10.1 革命尚未成功
《江寧條約》簽訂後的第85年即1927,身在南方的魯迅先生,被邀至香港青年會講演了兩次,一次在二月十八日晚,講題為《無聲的中國》;一次在二月十九日,講題為《老調子已經唱完》。這兩篇講稿後來分別收在《三閑集》和《集外集拾遺》中。
其後,魯迅在是年的七月與九月分別寫了《略談香港》與《再談香港》二文,這兩篇都收入《而己集》。
「在香港時遇見一位某君,是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他自述曾因受屈,向英官申辯,英官無話可說了,但他還是輸。那最末是得到嚴厲的訓斥,道:『總之是你錯的;因為我說你錯!』」──《略談香港》
「香港雖只一島,卻活畫著中國許多地方現在和將來的小照;中央幾位洋主子,手下是若干頌徳的『高等華人』和一伙作悵的奴氣同胞。此外即全是吃苦的『土人』能耐的死在洋場上,耐不住的逃入深山中,苗瑤是我們的前輩。」──《再談香港》
忙碌的香港人,自那時迄今匆匆又過了87年,忙碌而無暇重溫典籍,沒關係,我抄錄兩節,讓君子們進而查閱詳讀,以之對照今昔。若再加讀兩篇講稿,肯定更加大有裨益。
忙碌的香港人君子多,我們此地的君子數目絕不少遍地,舉目皆一系。魯迅在1927年3月寫有一篇《中山大學開學致語》,這一篇可以在《集外集拾遺補編》找到,茲也抄錄數節,勞煩君子們在攪和腦汁汗流浹背之餘,不辭煩躁,集中靈智專志奮力,讀,讀到心坎裡。
「中山先生一生致力于國民革命的結果,留下來的極大的紀念,是中華民國。但是,『革命尚未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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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革命的后方便成為懶人享福的地方。
中山大學也還是無意義。
不過使國內多添了許多好看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