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期】也談學習上的問題

吳國禎

荷清苑  logo S3多時前,有我過去的學生給我傳來網上的一篇文章。文章的作者過去在大陸的一名校學習物理,以後到了美國留學。在大陸和美國兩地上課、學習的不同,給他很深的震撼和觸動。「不以人廢言,不以言舉人」。這篇文章的確點出了大陸過去一段時期(應該說目前還是)教學上的缺點。其實,我看這個缺點有共性,不僅在大陸有,在台灣、乃至在東方的社會裡,也八九不離十。可能因為我也在美國留學過,所以對其所提比較敏感。以下,我就摘錄其中重要的幾段,並附上我的點評。我希望這些有助於同學們理清一些學習上可能遇到的疑惑或不解:

   (一)「中國大陸留學生在美國念研究生課程並不費勁,也因此而自傲並瞧不起旁人的人挺多。但是在大學的幾年裡,我對科學的經驗只是考試和做題,不要說沒有學到如何做科研,聽過多少科學報告,就是如何查文獻也基本沒有學過。我在美國學習的第一件事,便是學習基本的講和寫。」

點評:誠然如此。我們的教育更多的是讓學生處於被動的情境。考試出題,學生「被動」地回答問題。多年前,我在一個班上給同學們開卷考試,我本想給同學們送分數,試卷的最後一道題是讓同學自己出題,自己給答案。結果是,居然沒有同學能做出這道題。我現在經常要求我的學生能就自己所學的一個小範圍的命題領域,寫一篇敘述它的短文。這樣的學習效果會是很好的。自己寫了,不懂的地方就回避不了了,同時一些觀念也能弄得清清楚楚。我自己也經常就自己思考的一些問題,結果寫成備忘錄、短文的。我以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習慣。

(二)「某些老師,愛在學子面前將科學講得高深莫測。中國的普通物理課一上來便是抽象的教條。我在美國,才學會如何將一個複雜的問題講和寫得簡單易懂,領略到科學的精神其實就是將一個複雜的問題表述得簡單易懂。」

點評:我上物理課,向來反對把問題搞得複雜化,也反對出偏題、難題考學生。一個問題,如果你是真正懂得的話,多半能把它表述得簡單易懂。出難題、偏題考學生完全無意義。在科學的研究上,主要還在解決問題,弄清楚問題的本質。科學的研究不會如此類難題、偏題的。因此,學習這些難題、偏題沒有實際的意義,它也不會提高對物理的理解。這樣的學習方式對於培養科研的能力也沾不上邊。我也反對學習太多。我常和學生說,一些課題等到了有需要時,再學也還不遲的。關鍵的是,除了要知道自己懂得了哪些外,還要知道自己哪些東西還不懂、還沒有學過。我們就怕,自己不知道自己哪些東西不知道!

  (三)「美國學生一般沒有中國學生知道得多,問的問題也天真;但好的學生往往能問出好問題。美國學生還有一個特色,就是他們十分熱愛自己的專業,比如學生物的從小便做野外觀測,案頭常常放有自己幼時親手採來的標本,有的假期依然重操舊業;學物理的十分熬得住,四十出頭一無所有依然熱忱不減。而決定中國學生所學專業的其實是高考分數,所以中國留學生們在這裡一有風吹草動便紛紛跳槽轉業。也許過多的知識讓我們早熟了,失去了在科學上的童貞和熱情。」

點評:我覺得美國的校園,至少是我比較熟悉的理科領域,是個氛圍成熟的地方,人們為興趣,為自己的需求而來上學,教授們大都也是為自己的興趣而工作,功利性很少、不多,而不食人間煙火者,還真是不少。社會上世俗的名利場在校園裡很少。現在的大陸校園就缺少了這種樸實純真的氛圍。我以為科學的發展、知識的追求就是不能少了這樣的氛圍。

(四)「書中的每一條都是真理、因為每一條都可能被考到。讀書要以書為主,掌握了一個『正確』的理論體系,就是掌握了真理本身。迷信理論體系,也是我們中國的特色之一。而林林總總的科學文獻中,有對的,有錯的,所以讀科學文獻,要擇要、要懷疑、要分析、要推理、要『不信邪』。美國教育體制似乎並不在乎給學生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而在乎給學生一個分析資訊的方法,讓我們明白即使是科學也有不完美的地方。遇到問題,美國學者的第一本能便是想想『圖像』──想想已知的事實的前後順序,而不是像我們中國人那樣開始一頭扎進理論體系,或是像俄國人那樣開始解方程式。」

點評:誠然如此。我們學校的教育,特別是物理的教育,往往陷入一種所謂的「理論體系」的學習,認為學生主要把這個理論體系學習懂了就是目的。這樣的觀點,其實違反了科學發展的真實情況。寫入書本的科學知識都是已經經過了挑選、打磨,都已經不是這些知識產生過程的本來面目了。科學的知識原本於對世界的觀察、了解,這是第一性的。科學的學習也應從這裡開始,而不是從理論、從公式著手。迷信所謂的「理論體系」往往和迷信書本、迷信「本本」是一回事。我們自然不是反對所謂的「理論體系」,但那是高層次、高度概括後的結果,是為人們所「後知後覺」的東西,而絕不是科學的原本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