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善繼
2013.11.6 柴可夫斯基120祭奠
對死者疑問「逝去何樂?」,怕不是任一位悼輓的人壯著胆子呼得出聲,類此晦隱的衷誠情意,大凡僅能溶於心底,無分畛域。
唯一的例外柴可夫斯基莫屬?他生前無視瓦格納,輕鄙勃拉姆斯,另兩位「B先生」,他對貝多芬的態度也頗為保留,坦言並非「很喜愛」,他曾經公告世人不承認巴哈是「天才」。他獨獨尊奉莫札特一家,作於1887年管絃樂第四組曲《莫札特之風》,四個樂章抄用莫札特kv/574.355.618.455四首樂曲配器編製而成,崇敬慕仰之思溢於言表,曲趣追隨莫札特亦步亦趨未敢逾越雷池半分,但它的第三樂章,還應該回頭聽聽莫札特的原作「經文歌」,以期彌補某些聽後的若有所失與稍嫌不足。
「逝去何樂?」柴可夫斯基既已斷氣,沒有誰可以捉摸他致死的真跡。1877年他維繫不過9個星期婚姻的仳離?1893年他最末一號的「第六交響曲」,某個著名樂評人不無諧謔聲明深得柴氏曲筆裏的「斷袖之悲秘」!
《逝去何樂》
平平靜靜安坐
在薇拉˙穆欣娜精雕細塑的
紀念碑上冷冷冰冰
陽光紫外線
不斷擦拭照拂
顏面兩處膝蓋與夜央
與從不合閉的雙眼
徒勞萬般人間
卻忘記把日子全部帶走
漣漣波紋教人不知所措
逝者何樂
逝者永眠他方
冥歲馨寧森森
墓草嗫嚅窸窸窣窣
銅管樂師列隊運勢備妥
四支法國號
吹出吹滿最強奏
吹盡世道深鎖禁錮的肺腑
響亮的陰暗如是悠揚
陰暗的響亮如彼頹唐
雕塑柴可夫斯基紀念碑的造型藝術家薇拉˙穆欣娜,也就是雕像不鏽鋼作品《工人與集體農庄女庄員》的同一人,該組雕像代表蘇聯參加1937年在巴黎舉行的國際博覽會,豎立在蘇聯展覽廳的上方,雕像高24米,被安置在33米的高台之上。穆欣娜23歲赴法,在布爾德爾門下學習,其後遊歷義大利,融匯了古典精湛與新潮現代。
柴可夫斯基120年前的告別式,當地人用什麼樂曲為他送行,挑選他1891年二度取材,莎士比亞同名悲劇《哈姆雷特》,進行創作的吉光片羽?該曲被譽為「不可思議的詩意之曲」。樂曲第7與第9兩章中的「葬禮進行曲」,歡快、節制、果敢、莊嚴而不猶疑,柴可夫斯基蓄謀從他筆下溶入五線譜他專擅的圓舞曲音符,進行曲哀傷的節奏,插入圓舞曲旋律,頓時減輕了別離的愁緒,音樂內蘊的戲劇張力抑制住低鬱氛圍裡滯重的步履,用作曲家自譜的哀樂給他自己的遺事唱輓,盡善盡美完整合宜。
當然絕不能缺漏哈姆雷特的獨白,柴可夫斯基在樂曲第4章只以弦樂群模擬描繪音畫,哈姆雷特的喃喃自言自語人人皆知,神經質、優柔寡斷、蒼白據真暈眩而致勝,朗誦詩人卞之琳的譯文給柴可夫斯基聽:
「活下去還是不活:這是個問題」
(哈姆雷特獨白)
活下去還是不活:這是個問題
要做到高貴,究竟該忍氣吞聲
來容受狂暴的命運矢石交攻呢,
還是該挺身反抗無邊的苦惱,
掃它個乾淨?死,就是睡眠——
就這樣;而如果睡眠就等於了結了
心痛以及千百種身體要担受的
皮痛肉痛,那該是天下的好事,
正求之不得啊!死,就是睡眠;
睡眠也許要做夢,這就麻煩了!
我們一旦擺脫了塵世的牽纏
在死的睡眠裡還會做些什麼夢?
一想到就不能不躊躇。這一點顧慮
正好使災難變成了長期的折磨。
2013.10.31招潮蟹
捷運費勁的功績,對個體蠕動而來蝟集至都會區成為群聚而言,是它完整成全了消費之夢的去向,消費之途也只不過預設了幾些驛站,捷運把搭車者送抵目的地,車廂門開人腳跨上月台,選好想定的號碼出口,捷運絕塵而去,諸君恍惚之際尚未回神,捷運消費了你,悠哉悠哉你恰恰也要爽爽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去把自己消費了。
消費不是都會之癌,流行等於健康而更勝健康。
春去秋來,消費者恆在,凡是對消費概念不採行動,或對消費此一辭彙不聞不問,均將被時代無情無意的淘汰,無聲無臭後悔莫及,趁一息尚存,搭乘捷運自尋去處,也可尾隨消費人群再行任意分殊,消費處處,天堂非夢幻,真格的不等價交換,有別於按勞分配各取所需。
古代又老又遠不談蠻荒,近、現、當代也都是眨眼一合一啟一瞬之前的玩意,要嘛後現,再要嘛解構,也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望向東區那支大都會的地標,捷運即將開往那裏,那裏形似聖地,那支地標的名稱,直接脫口難免猥褻,然而猥褻不是壞詞,民主自由崇尚消費之地已臻化境,身段柔美,何來壞詞。
捷運便捷當是它的優點,速率快有必要;去消費,青壯年荷包失血趕得上速率!老晚年去門診看各科大夫趕得上速率!速率這項全民運動,把人人搞得魂不附體。
晚生小子命定無緣想像,北淡線拆除之前,慢節拍的火車駛離後火車站月台,一站一站慢慢停下來,一站一站慢慢再開,觀音橫臥在觀音山,招潮蟹在紅樹林間唱晚。
2013.11.11雙Q一斑
島的此處,並沒有所謂的「地溝油」,不是沒有,而是我們擁有自家的大桶油,說它詐欺其實言重,它也不過學樣社會倫理亂中有序啊!它誠然暴利,馬無野草不肥自來古訓,它已本土,荒廢遺忘了本土之前的鄉土。
如若混搭的油品成本低廉,並無傷人身,資本家剩餘價值疊砌的貨幣積累,他的壽命難道無限,私有制他傳給他的後代,代代相傳代代剝削,你心有未甘敢情不符合後現代世界拼貼的道理。
什麼達人的麵包不也摻假,徒有虛幻的香氣吃不到實體。上市上櫃股票的盈餘,也都化為賣主口袋中真實的風景。買過麵包的散客,咀嚼什麼達人的滋味時,不妨同時一邊閱讀馬爾克斯的名篇《沒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一邊配喝南美進口的馬黛茶。
1979早春距今多久?過完下個月就整整35年了,健忘之島上的淑女、紳士們只顧低頭,眼球盯著手上拿著的那塊薄片?那塊薄片真那麼營養,可充電又可健身。35年前發生的「多氯聯苯中毒」請勞駕手指頭,其餘不必細說。
健忘之島上的人心逐漸退紅,如今佔據舞台要津的主角、配角,以及眼花瞭亂的跑龍套,它們的色彩繽紛琳琅滿目,偏偏令人反胃膩煩說不出口的兩色,瞟它們眼皮立刻發麻,卻又不能假裝視而不見,它們當是台上舞動生姿的阿Q,在島之邏輯的範圍裡吾人合該是台下傻乎乎的阿Q,雙Q一斑。
自个心黑指責他个黑心,要黑大伙一齊黑,海角1號烏鴉忘了穿在翅膀羽毛上的那件經霜百年的國王新衣,到底又是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