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期】毒蘋果札記

文 | 施善繼

2018.06.26 君再來

大夫聽完我的主訴,脫掉袜子讓他仔細診查患部後,他把視線移回桌上的電腦,兩手在鍵盤職業性的敲了起來,他並不完全對著我說:腳拇指外翻,並且敘述了一些成因與後果,過程簡潔,退出診所時差不多還沒完全聽懂理解大夫那些診斷的話語,下一個燈號亮閃鈴響,下一名病號正在推門入內,我趕緊記住這一次的病名:腳拇趾外翻。

不跑呢?還是少跑,存在一念任由自及唯心惦量了。老化症候群駕馭時間,隨時附身隨處登臨,默默接受不用抗拒,人人扮好角色,分工合演社會篇成的分幕劇場。

在候診區等待護士後續。CX傷殘用具公司的女性推銷員丁,陌生的向我迎面而來,出示《足部護理保健系列》DM,指著紙上「大拇指伸展墊」與「腳拇指外翻固定器」兩處圖樣,建議如果需要……

下一招,進行物理治療,屬於中度治療:運動治療。腳趾伸直運動、腳趾外展運動、墊腳尖運動……等等。原地高抬腿、大腿前側伸展、大腿後側伸展、小腿後側伸展……等等,給了兩份衛教單張,結束。

結帳,到藥局取一管20公克的麻腫消凝藥。步出醫院大門,不確定何時君再來。

2018‧07‧10  圖畫展覽會

聽莫索斯基的獨奏鋼琴組曲《圖畫展覽會》,同時必須記住這個曲子的作曲時間1874年,是舊俄沙皇的時代,曲子第十段《雄偉的大門》(在基輔都城),莫氏音符意欲描繪的不會是異國風光,俄烏歷史淵源如水交融,莫氏另外在他的《鋼琴片頁》寫過《克里米亞南岸》、《克里米亞:格斯夫與阿榆達伽》等等。俄國鋼琴家普列特聶夫,有一個對莫氏原作再創作的錄音版本,把第十段改成《基輔英雄之門》。

16_毒蘋果插圖 拷貝柴科夫斯基1872年創作,C小調op.17第二號交響曲,標題「小俄羅斯」,小俄羅斯即今日的烏克蘭。柴君在音樂院埋頭學習時,利用暑假,他一定前往妹妹婆家—烏克蘭的卡門卡地區遊玩,四處走動蹓躂,伺機親近接觸蒐集烏克蘭的地方民謠。交響曲的第一樂章(沉穩的行板‧活潑的快板),由徐緩、哀傷的序奏開始,他的主題是一首民歌,據柴君說,它是《沿著伏爾加河母親順流而下》—歌的烏克蘭變體。交響曲的第四樂章選用烏克蘭民歌《仙鶴》,做為中心主題,因此柴君自己有時也把整部交響曲稱作《仙鶴》。

大俄羅斯與小俄羅斯數不清說不明的依偎與糾結,歷史與地緣的葛藤與纏綿。但音樂藝術的積澱卻厚厚實實既柔情似水又屹然而立。

聽音樂難道不是正襟危座的非辦不可。

波士尼可娃為解聯前音樂公社錄的《圖畫展覽會》,外加九首鋼琴小品。雷翁絲卡雅的版本,另錄了柴可夫斯基1878年寫的G大調op.37第一號鋼琴奏鳴曲,與史克里亞賓的b小調op.28幻想曲。絕對不要錯過上述,普列特聶夫對莫索爾斯基原作再創造的錄音。

改編成配器管弦樂曲的怎麼辦?

眾所周知,一首《波麗露》便博得交加讚譽老少風靡,此曲作於1928年,拉威爾自言依據「西班牙—阿拉伯風味的主題」。民生西路上有家餐廳以這首曲名立起店招看板,但供應的餐點既不阿拉伯也不西班牙。總共16小節的旋律在全曲中不斷反覆,亦即主題與應答各反覆8次而組成全曲。另起一段配器魔術師拉威爾編曲的《圖畫展覽會》,以音響的低迴沉思與昂揚偉岸,在半個世紀後的花都巴黎,1923年5月3日,使之匯入印象世界的盛會,莫索爾斯基19世紀俄羅斯民族主義與現實主義相乘迭加君臨至今歷久不衰。拉威爾改編譜公演於世,近一個世紀。庫貝利克1951年4月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的單軌錄音,珍貴無比不宜缺漏,這版另一首收錄巴托克的《弦樂器、打擊樂器5鋼片琴音樂》(SZ106);眾款數碼錄音琳瑯滿目,穿廉價布鞋上街輕便易得,不用套鐵鞋那麼辛苦難覓。莫索爾斯基音符裡娓娓道來,一幅幅流動的斯拉夫景緻,國民樂派的思路驅策著寫實主義的執著。

2018‧07‧16  地獄門

看似諱莫如深,又像輕便隨機套招,角色對話渾然天成目不暇給,佔盡了國際媒體的屏幕與版面。華盛頓特區盎格魯‧撒克遜人主持的政壇高層,正紛繁排檔上演各齣「通×門」鬧劇,其中「通妓門」劇碼應該最腥羶,最應引人側目,卻三言兩語,涉事女郎的櫻桃小嘴,被大把美鈔封口。美元區之為用起於1939,踵繼其後布雷頓森林會議,美元強勢既久,張力終於也屆疲軟,天地不再絕對萬能指日可待,但擁躉美元依然可橫行四海為所欲為,美國鬼不必推磨,它只要選好霸凌對象頤指氣使發號施令,整枚地球宛然在它手上旋轉。

「通妓門」草草收場,「通俄門」甚囂塵上。今日的「通俄門」非但乏善可陳無啥可觀,並且絕不具備一丁點人間所需的營養。

還記得嗎?上世紀六0年代,鋼琴家亞尼斯(Byron Janis)訪蘇演奏,他當時演奏的兩首李斯特協奏曲,分別由兩個莫斯科樂團協奏完成,水星公司現場錄音製片上市。亞尼斯通蘇活動後活的好好的,他演奏的曲目以拉赫瑪尼諾夫和普羅科菲耶夫的作品最為擅長,他在蘇聯的場子排演李斯特,吊蘇聯聽眾的胃口,或別有他意。他畢竟也沒有演奏美國作曲家麥克道威(Edward Mac Dowell)的鋼琴協奏曲。

俄籍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1939年從歐陸移居美國,1945年加入美國國籍,1962年9月返蘇三個星期參加巡演,在莫斯科和列寧格勒舉辦音樂會,受到英雄式的歡迎。他內心始終自許俄羅斯,保持著東正教的信仰,聽《詩篇交響曲》,可以獲得斯式精美絕倫的音樂反應與感應。斯式晚年病逝於紐約卻選擇安葬在威尼斯的聖米凱爾公墓,他其實不愛美國,遺體何必留著,移走。

通×門、通妓門、通俄門,通形形色色的門,最終讓全體美國人通往幸幸福福的天堂門,而不想與之為伍的則通往寧寧靜靜不爭喧囂的地獄門。

2018․7․23 良藥

有一瓶被命名為「戈爾巴喬夫」的伏特加,至今還可以衣貨架上看到,產於德國柏林,1921年酒廠創立時推測應設置於當時的東柏林,這個商標正巧與1991年「夢想著要把共產主義埋葬」的蘇共總書記同名。從貨架取樣觀看,售價一般,主要原料:穀物(不明確),無趣的把他好端端的放了回去。擠身在它旁邊,聲稱三次蒸餾的司密諾夫,早經交給韓國OEM。另一樽瑞典製,酒瓶仿如省產藥品,準備為病患施行注射的生理食鹽水,主要原料:冬麥。調頭離開轉瞬之際,瞟見兩瓶標簽凸起的字體,POTATO,內地稱土豆,本省叫它馬鈴薯,站穩腳步定睛,直嘆可惜啊萬分可惜,他的產地並非私之惦記,兩瓶用馬鈴薯蒸餾製成的,一瓶伏特加,一瓶琴酒,皆愛爾蘭產品,誘惑沒那麼大,等待削價的某日,再來回訪吧,兩瓶酒影存進腦袋瓜子里了。

參予解聯的要角葉利欽,已於2007年謝世,完成了他的生之逆旅。近日偶然在什麼鏡頭里照見久違的戈爾巴喬夫,更胖更發福臉面臃腫變形,不盯住螢屏打出的字幕吻合身份,不敢確認對號久違的老戈。

制居在反共抗俄的天崖海角,反共抗俄這帖祛病延年的萬靈丹,讓好幾帶人人人都服下肚,良藥卻不苦口。《桃花源記》里:「……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