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期】社評:中美貿易談判,美國人的好處在哪裡?

自從十六世紀英國的冒險家華特.雷利爵士在《世界史》一書中揭櫫殖民擴張主義的時代主題以來,「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貿易;誰控制了世界貿易,誰就控制了世界的財富,最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就成為西方國家守則如磐、奉行不渝的圭臬。仗著「船堅炮利」,在西方資本財貨通往世界市場的道路上,鋪滿著亞非拉人民的皚皚白骨。四百多年來,人類社會經歷了幾度的思想解放和科學技術的躍進,但在積累國民財富的手段和方式上,卻依然有如在叢林間攀爬跳耀的猿猴般的,沒有長進。

這兩天,美國財政部長梅努欽以川普特使的身份,率領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等七人代表團到北京,就中美貿易逆差問題向中國提出八點計畫。文件中不但要求中國在2020年年底前減少對美貿易順差2000億美元,還要求中國立即停止向《中國製造2025》計劃涉及的先進技術領域提供補貼或其他支持,並限期在6月1日前談判完成。此外,根據上述文件,美國還要求中國將所有非核心產業商品的關稅降至不高於美國對進口產品徵收的關稅水平,並要求中國保證不對美國因知識產權爭端採取的措施進行報復,同時撤回向世界貿易組織提出的申訴。

這一份被美國康奈爾大學普拉薩德教授戲稱為「招降條款」的貿易談判清單,勾引出中國人對「不平等條約」的痛苦記憶,並觸動了敏感的民族主義神經。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中美的貿易逆差,也不在於談判本身。中美關係所涉及的國家利益本來就難以調和,要想不破局,雙方都要學習在衝突中對話,在矛盾中建立共識。關鍵在於,美國擺明了想通過貿易戰爭來逼迫中國徹底放棄自己的發展道路,按照他們的意志來深化改革,將中國永遠停留在低端製造業的世界工廠,然後用它所創造的外匯去購買美國所生產的高端芯片和波音客機。2015年,大陸總理李克強提出 《中國製造2025》,想要在AI智慧、航空航天、5G通信和新能源汽車等多個製造業和工業未來前沿領域佔據主導地位,確實犯了美國人的大忌。

根據外電的報導,在為期兩天的談判中,中美雙方就包括服務貿易、保護智慧財產權、解決關稅和非關稅措施等層面「充分的交換了意見」。雙方雖然在局部問題上達成共識,並同意將持續密切交流,但「在某些議題上,仍存有相當大的歧見」,最終不歡而散,並未就會談結果發表聯合聲明。美國貿易代表團興沖沖地來,灰溜溜地回去,說明了那個依靠船堅炮利就可以對中國與取予求的時代已經完全結束,但距離要建構一個讓世界上各民族享有獨立、自由、平等之待遇,包容各民族的特殊性和自主發展權利在內的多樣性統一的政治格局和經貿秩序,尚有一段漫長的道路要努力。

持平的說,上個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長期存在巨額的貿易逆差,是美國片面廢除「美元黃金匯兌制」後,調整國家政策和國際分工的客觀結果,不應該歸咎於「中國製造」,更無關乎中國的「經濟侵略」。從1889年到上個世紀70年代初期的百年間,美國貨物貿易一直保持著順差狀態,和平時期佔其國民生產總額(GNP)比重為1%左右,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更因軍火輸出達到5%~6%的水平。1971年8月,由於巨額的戰爭支出和黃金儲備流失,美國政府片面地廢除保證各國央行以35美元向聯邦儲備局兌換1盎斯黃金的「美元黃金匯兌機制」,隨後以「石油美元體系」取而代之。為了適應這個戰略轉移,美國當局一方面調整國內政策,改採貿易與財政雙赤字政策;一方面推動中美關係正常化,執行「聯中抗蘇、以台制華」的東亞政策,並一手炮製了三次石油危機。

因此,20世紀70年代初以後,美國貨物貿易差額佔GNP比重在人為的操控下急劇惡化,從1975年0.8%的順差轉為2006年 6.1%的逆差,迄今維持在5%上下。而當時,中國才剛剛宣布改革開放,佔世界GDP與世界貿易的比重極低。據統計,1978年中國佔世界貨物與服務貿易出口比重僅為0.5% ,1982年中國對世界貨物出口的貢獻率為1.1%,實在背不起這個黑鍋。

針對當前中美貿易每年存在近3500億美元順差的現實,前世界銀行副行長林毅夫就指出:「中國對美貿易盈餘規模被系統性地高估了,因為其勞動密集型製造品的資本密集型元件主要從韓國和中國台灣進口。這是基於各經濟體的比較優勢的國際生產網絡的直接結果。隨著中國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其對美貿易盈餘將轉移到勞動力成本更低並願意接受勞動密集型製造業的國家和地區。」「美國要麼繼續從中國進口,讓其消費者付更多的錢,要麼從越南、印度和非洲進口。但由於從這些經濟體進口的商品價格更高,美國進口的改變在降低對華雙邊赤字的同時將增加對這些國家的赤字。因此,結果是一樣的:美國消費者將為同樣的商品付更多的錢。」

退一步來說,一旦如美國所願縮減了中美貿易逆差,美國人的好處又在那裡?中美巨額逆差的存在,至少意味著:一、美國人只要印鈔票,就可以換取中國用大量資源、勞動力投入和犧牲環境所製造的產品,何樂而不為?二、巨額的貿易逆差就是巨額的美元淨流出,可以將美國境內的通貨膨脹轉移由中國人民承擔,何樂而不為?三、通過貿易逆差,中國將繼續持有巨額的美元作為外匯存底,不但有益於鞏固美元在世界貨幣儲備所佔的份額,同時為了避免美元資產損失,中國還要大舉購買美國國債,在全球貨幣市場幫它護盤,何樂而不為?四、中美巨額貿易逆差的存在,意味著兩國造業維持著垂直分工的差序格局,美國控制高端的技術、制程和工具機,中國數億農民工繼續在低階產品領域做美國人的奴工,何樂而不為?這還不包括,在中美貿易逆差的表面數字下,隱藏著美國跨國企業內部交易所進行的價值轉移,好處還是美國人自己拿走。

可見,中美貿易逆差就如同「大規模毀滅武器」,充其量不過是個假議題,只是展開對中國的貿易制裁的「政治說詞」而已,打趴《中國制造2025》和遏制人民幣國際化才是實現美國國家利益,維持美元霸權體的核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