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善繼
2018‧3‧20 第一刀
客家酸菜或客家梅干菜或客家福菜等等,晚昔在做成湯餚時,起鍋前浮鋪於表面片片漂亮的三層肉,肥瘦相間連皮迫不及待,在眼前冒著香氣兀自蠱惑著。三層肉沾客家桔醬色美爽口,不碰豬皮不近肥肉者怏怏向隅,如何是好。
片二層肉替代三層肉入上述湯鍋似乎不怎麼搭伙,二層肉白煮白切比較正。蒜泥白肉可以在川式菜單上尋到,白切二層肉,台式麵攤仔怕也難找,反求諸己絕對穩妥,蒜泥二層肉會使許多士紳暫忘忌口。二層肉做私房肉羹極佳,試著想想看不難,做成了,便不思往外跑,盡享獨家,吃多少做多少新鮮衛生經濟實惠,乾的湯的隨心所欲趁興而為。二層肉對「衣帶漸寬終不悔」的伙眾親善,體貼入微無限溫柔。
老想調整這道客家湯菜的肉材,咋辦,大清早走到肉攤一途,敘明來由,攤主成竹在胸答笑,有料請待片刻,他轉身取下後台掛架上兩段長片寬帶,長約50公分,寬約6公分,一隻豬兩片「第一刀」,前胸左右各刃一處,開膛剖肚解體分門別類,一片「第一刀」重約10兩,兩片不過斤餘,薄切。取肉間的片刻幾句閒話,攤主問可曾聽聞「松坂肉」,那塊肉位於頸肩胛,是施打預防針的地方,他不無好意低聲說,就不吃吧。
返家下廚試煮新物,未知的期盼獲得圓滿,「第一刀」肉質輕脆易嚼,客家酸菜湯的配對再增一樣。
2018‧3‧22 什麼米其林
祖母與母親在她們的世代,都不曾聽過什麼米其林。我聽到米其林,它像許多吹過的耳邊風,去向無跡。祖母與母親在世時,都下廚烹調可口的家常菜,應景的時節菜與祭祖的鄉味菜。母親還在屋後一角養雞,特殊的日子宰殺,我幫她後續一些小忙。米其林與天涯海角一般遙遠。
上世紀股市盛極一時,從股票市場滿面春風步出門外的股族票友,去哪裡吃飯?翻開電話號碼簿上的餐廳飯館,一家家順序吃,吃過的刪掉不再重複,從來沒有考慮什麼米其林。
什麼米其林,全球化的一項洋玩意,想跟著玩隨心所欲,又不用煞費周章耗損氣力,口舌與現錢整理完備,啟動搜索引擎,感覺指南會帶路,尾隨其後怎麼帶就怎麼走,記得攜帶自用的筷子、調羹。
2018‧3‧27 褒喪
治喪人家辛辛苦苦真情實意號啕了一場,抬起頭抹乾眼淚赫然發現哭錯對象。何以致之,殯儀公司寧非忙錯之過,死者太多排序顛倒忙昏頭,歉歉深深鞠躬。哭也哭過,陽間哭聲一定能尋抵陰界親人的耳朵,不會白哭,陰陽相通,陰間比陽世還要靈透。解構主義的理論家省點事,知趣不要來插嘴。解構主義緩緩消逝,後解構主義冠冕堂皇登場,大家一齊解構,人人一齊後解構。喜怒哀樂本質不變,但形式隨時翻新與時俱進,因循守舊固步自封累得大汗淋漓卻也難益健康。
錯亂與亂錯孿生一體,當代的價值核心,最最顯耀的主流經典特徵,學樣模仿站得遠遠半推半就似嫌不足,入伙齊聲歡唱分享生之亢奮昂揚,而不要莫須有杜撰累牘連篇不知所云的褒喪。
2018‧4‧1 三尊僧尼
走到捷運站要不了十分鐘路程,燈光通亮的商店鱗次櫛比。三尊僧尼分別處在三個位置。第一尊盤腿跌坐於板凳,一家素食餐廳前,低頭低眉滑著手機,不知在研讀那一部經書的那一頁經文。如果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如果不是。第二尊低頭低眉,雙手捧陶缽,一家官股比例居多的民營銀行前,來銀行辦事絡繹不絕,銀行自動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庸庸碌碌,「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第三尊最年輕的一尊,定點立於捷運門外人行道上,陶缽懸胸,低頭低眉,進出捷運川流不息,上行下行電扶梯經常故障停擺修理,走三十幾階的階梯,能耗多少卡路里,「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2018‧4‧3 消費的圈套
俄籍女小提琴家維多莉亞•穆洛娃,1983年趁前往芬蘭舉行獨奏音樂會覓機投靠滯留西方,頗有相當時日了,她早已融入西方樂壇生態,近期伊將來台北,演奏幸福滿滿的門德爾松《e小調協奏曲》。
一般的評論皆稱:如果貝多芬譜的《D大調》當成亞當,孟德爾松創作的《e小調》無疑即是夏娃。兩首樂曲分別為德國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時期的代表作,珠聯璧合。但貝多芬協奏曲的音樂會現場演奏不絕如縷,而孟德爾松協奏曲的音樂會現場演奏卻相形顯少。
作為蘇聯小提琴學派的傳人,她係列奧尼德•柯崗的得意門生,她嚮往西方,無非欲求別一種想望的轉換.未料紐約,美國的生活方式令她難以消化,移居去了維也納,彷彿權充西方樂壇政治資產反動的活樣板?誰說的。她老師柯崗自1951年起出外比賽、演奏,足跡遍及歐陸、南北美洲,風塵僕僕兢兢業業。她看著好樣的老師,好樣的柯崗。
穆洛娃深悟珍惜羽毛,錄音不多量少質精。普羅科菲耶夫與肖斯塔科維奇的曲子,表現了她受蘇聯教育的精緻獨到。別人的曲子,她照樣游刃有餘。
台北愛樂電台繪聲繪影,利用當年穆洛娃尋求政治庇護的故事,編制了一小段短劇廣告沿用“反共抗俄”的舊料推銷賣票,為許許多多腦袋尚未開竅的聽眾,糊里糊塗莫名其妙聽信消費的圈套。
2018•4•5 紙老虎
2025屈指一算雖然還要八年,但日夜如梭轉瞬即至,不是說有志者事竟成,急也沒用。八年後老眼昏花程度會比較嚴重,可兒孫輩們會看得清清楚楚,無虞遺漏。關於「中國製造」的情節,過往寫過一些,皆係個己的親歷體驗,絕非虛構。而中國製造,絕不局限於改開以降的四十年,還應該往上溯,1966、1949,上溯上溯上溯到1840等等。
近幾日美帝針對「2025製造」叫起板來,台灣地區的居民目瞪口呆之餘,繼續配合幹著吃裡扒外的勾當為虎作倀為鬼為蜮,《詩•小雅•何人斯》:「為鬼為蜮,則不可得。」而台灣地區居民故意裝傻渾然不覺,美帝一隻沒有面目,徒有鬍鬚的紙老虎。
毛澤東有兩篇收錄在《毛澤東選集(第五卷)》裡的文章,應該找來讀,它們分別為《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以及《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紙老虎披著漸漸過時不再時尚的帝國主義外衣,四處陰謀殺戮暴斂掠奪,無所不用其極。已經習慣於它淫威的惑眾,溶化於它淫威中的甜美,成了它的共謀飲鴆止渴,《後漢書•霍諝傳》:「止渴與鴆毒,未入腸胃,已絕咽喉,豈可為哉!」。
吾人何其不幸,尾隨徒有兩撇鬍鬚卻無實體的紙老虎,亦步亦趨上下晃蕩左右搖擺,失魂落魄春夏秋冬。為兩撇鬍鬚彩繪完整勇猛威武的身軀,好好的畫好避免畫出一隻病貓,不食飼料,成天瞎想夠不到的魚腥。萬一畫虎類犬,被三國時期魏國的曹植,隔著兩千年的歷史時空訕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