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期】毒蘋果札記

文/施善繼

2016.11.3•再見澳門 

兩岸四地的第四地——澳門,終於把它快馬加鞭衷心誠意卻匆匆的把它走了一過。

到澳門能真正的探底,非賭莫屬,澳門賭場林立,它是以賭聞名於世,號稱東方的蒙地卡羅。但西方的蒙地卡羅有一個愛樂管弦樂團,成績斐然,已逝的二十世紀法國鋼琴家弗朗索瓦(Samson François,1924-1970)留下蕭邦兩首鋼琴協奏曲的錄音,便是這個樂團協奏的成果。

今天下午的飛機回家,上午小友Z帶我去了路環,兩個人準備去各吃一枚,新鮮出爐的葡式蛋撻。我們沿著岸邊走「十月初五路」,秋末的海風吹過Z的兩個肩頭,吹進我的胸窩,天晴日麗,南中國海的天空蔚藍溫柔。

路環的觀音古廟、譚公廟、三聖宮都一一駐足,蓋了紀念章。就在「船人街」三聖宮隔鄰的隔鄰,不甚起眼,Z說這一處蛋撻工場,係紅火名牌「安德魯」的下堂妻「馬嘉烈」的。

兩人走抵蛋撻店,正有一組拍攝人員錄影工作中,我們買好蛋撻走出店閃閃躲躲,深怕被他們以路人甲、路人乙錄進影中,也想找個地點把一枚十元澳幣的葡式蛋撻,趁餘溫尚存不讓它冷了。

回城裡有點路途,Z建議就在蛋撻斜對街的美式速食解決午餐。美式速食鋪天蓋地,我們兩人也無所遁形。

2017.3.1 回味遵義 

綠豆,在日常的煮食裡,都是甜的吃法。直到中學時代,在學校附近臨時搭棚老兵開的小食攤,才初嚐了綠豆稀飯,因為家裡媽媽早上的稀飯用蓬萊米熬的。大同電鍋尚未出現,粥、飯全在小爐子上熬、煮。

綠豆燉排骨,係貴州之行第一夜,在遵義晚餐桌上,進入視野並予以熟記的三道菜餚其一,回家備料且試試。小排雖嫩卻多油,中排耐燉;綠豆退火護膚,相得益彰。

另外兩道,一道碗兒糕、一道米豆腐。

純白的碗兒糕,約略二分之一個湯碗那樣的大小;相當於台灣過年多種多樣糕類裡的發糕。碗兒糕比較嬌小質細,吃一個還會想再來一個。我家昔時的發糕,母親把它們切成片狀,下鍋煎,煎到微焦,通常煎時甜年糕鹹年糕會一鍋煎,彼時那些年貨,都由媽媽親手自辦。如今它們全成了商品,既提不起購買的興致,吃不吃也無關緊要。

米豆腐取材食米,實體較為堅挺,劃切成小小塊置於盤中,筷子還方便夾入口,口感與氣味皆平平淡淡,咀嚼時不停告訴自己,現在正在吃遵義的米豆腐喲。

2017.3.8•捷運幾筆 

捷運現在不僅僅只是捷運了。

趕著上班或去約會或赴宴的女子們,急步跨入車廂,尖峰時刻倚柱而立,離峰時刻擇位坐下,迅即打開手提袋取出化妝包,對鏡開始化妝了起來。女子有化妝習慣的,從閨密移往公共空間,自自然然順應著捷運快速的節拍,化妝這個環節逐漸非屬私事,從前在北淡線的火車上,不曾見過如此景象。

捷運明亮的一角,事實上捷運處處明亮。

女子化妝的一角,宛若透明度私隅在旁若無人的空間展敞。乘客進出匯聚散去,稀鬆或者擁擠,人人疏離。她化她的妝,絕多的都盯著手機與世界保持分秒緊密的聯繫。

寬大為懷的捷運與時俱進,它並沒有規範何事不宜。它也不過禁止飲料進站,車內播音禁嚼、禁食;上呼吸道異狀者請帶口罩。偏偏有的咳了不知道幾聲,才開始伸手摸索。

捷運明亮似客廳吧,在無須站立的行車時段,男青年的乘客偶會半癱,屁股溜著淺藍色的椅子邊沿,一雙夾腳鞋滑過走道中線,直到車子接近停靠,也才缩了回去。

小市民、小資與部分中產,不騎摩托,不開小貨車,不分期付款小轎的,捷運是他們極佳的代步工具。捷運車廂裡女子的化妝、男青年的夾腳鞋以及咳、咳、咳,無妨習以為常。

2017.3.11•祖師爺 

爭產這種戲碼的不斷上演,在生產資料私有制大概永遠不會被滅絕的社會,小自家產大至公產,在偷天換日之際,從構思設計到踐之於實行,小的獨幕野台或大的廟堂廝殺,每一棚都好看,動聽;每一齣皆養眼、動人。

發生在現、當代中國,最大的一宗爭產(或搶產)活劇,乃國民黨反共的祖師爺運送來台的兩百二十七萬兩黃金(一兩約為三十七點五公克),以及自一九四八年末至一九四九年二月間,為數大約三千箱的文物(參見《最後的帝國軍人》)。這兩批鎮山之寶,穩固的物質與精神雙料基礎,支撐了流亡實體在海峽此岸的笙歌不輟。

《後漢書•光武帝紀》:「我自樂此,不為疲也。」樂此不疲,樂此不疲。

從現、當代中國歷史流亡的反共祖師爺,嫡傳綿延的徒子徒孫,至今也換過好幾個登坐上了總督府大位。祖師爺連任五屆實際是封建宗法制的符碼,從一九四八年的第一屆至一九七二年的第五屆,一九七五年駕崩,這帖符碼,牢牢地貼在台灣的門楣上幾近三十年。往後的總共六位換班,他們施政的綱領均承襲祖師爺的密旨,然而祖師爺依然放心不下,於是密集的在台灣行腳的各處,肅立數不清的銅像,高高的冷冷的遠遠的,監視著他們總督座位上的坐姿,讓他們夙興夜寐而非飽食終日。

更迭接班人的歷次選舉遊戲中,最搞笑二零零四年,臨街拜票伺機出台的行動劇「兩顆子彈」,簡直天衣無縫,致輿論幾乎底定的選情為之翻轉,選舉遊戲的能耐眾皆啞口臣服,上算與失算各自回競選總部清算,原本勝卷在握的一方搥胸頓足欲哭無淚,預先擺好的慶功宴尚未冷餿,換個名稱照吃不誤,吃飽後嘻嘻哈哈,沒有如喪考妣,也不存在往昔殯儀之後,食罷喪家的備席默默而離。

近些時黨產之爭又見鬧騰,鬼打牆、鬼畫符、鬼剃頭兼而有之。活無常這些鬼物們,全由真人扮飾,這些真人們的七病八痛,找誰來包圓兒呢?

至於中正廟的更名,愛怎麼著便怎麼著,反正又不能鏟得平平,使其恢復舊觀。中正廟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中正廟若自台北市的愛國東路蒸發,也不保證原本跌坐於其間的幽靈蒸發。那個不可能發生的未來,想像中綠化之後的草坪,草坪上的吹風,吹拂著面迎四季開放的花朵,吹向喬木較高處的樹冠,再下俯灌木叢生的葉脈。風的來處自由,去無定所。

兩全其美,將中正廟整座移至諸蛋頭集思廣益的定點他處。坊間不是曾經有過搬家公司,可將地上建築體離地牽引至他處而無損原物,中正廟如此的龐然大物,對搬家公司而言恐怕止於夢魘的狂想。

二零零四年的愚人節,我為「兩顆子彈」寫首詩:

子彈到底幾顆﹐幾顆子彈

誰問﹐誰舉手﹐問誰

正規兵工廠早經授意陸續打烊

廠長想要﹐不要換黨

回家坐在電視機前呼嚕嚕打鼾

涎垂三尺比夢還長

有的招呼席哈克﹐有的撞倒密特朗

幻影兩千﹐拉法葉追贈尹清楓少將……

 

前面那一顆快閃失卻準頭

活脫台灣本土版曼波

實體鮪魚肚內臟也得躲開惡臭

後面那一顆屏息精心

貼緊下腹膀胱上方浮潛穿透

翩翩降臨假的真神團夥

真的假鬼閉嘴全部轉身向後

一切詞藻形容寧非世俗的形容

 

江湖幕啟遠及開天闢地

江邊泥淖而湖心妖嬈

潦落去﹐潦落去

勒驚蝦小

摸啦啊兼洗褲勒驚蝦小

 

銅彈頭鉛彈頭莫非昔日蛋頭

鉛彈殼咳咳銅彈殼也咳咳

聾子聽見﹖槍聲邈邈不知去向

炮竹煙霧瀰漫至白

除了盲者﹐目睭攏總key勾到屎

民間各業也都有他們個別崇拜的祖師爺;諸如理髮業——呂洞賓、裁縫業——軒轅氏、蠶絲業——嫘祖、木匠業——魯班、中藥行——李時珍、梨園行——李隆基、占卜業——鬼谷子、釀酒業——杜康、茶葉行——陸羽、風水業——劉伯溫等等…。

反共業的祖師爺呢,就是知名不具的那位???BJ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