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恆御(輔仁大學)
一陣轟隆,頓時煙硝彌漫、如煙似霧。那一場雨,使歷史洪流改道,大雨如琴弦一般粗,密不容針地在天地之間奏起了命運交響曲。
爾後雨過天晴,地面上多了個水塘,60多年來這水塘從未蒸發消失,它映照著天,相互呼應。早晨時,天是暖暖的淡黃色,水塘跟著染上淡黃色彩;中午,天是個大藍色,水塘也以大藍色回應;而傍晚時,天以橘紅色謝幕,水塘便以橘紅色迎接黑夜的到來。
夜晚,月亮高掛夜空,只見地面上的水塘裡,黑暗中也有個亮黃一點。有人仰望天上的月,伸手想把它摘下;有人低頭瞧著水中月,探手想將它撈出。怪了怪了!伸不到也摸不著,此時傻了,兩個月亮都抓不著,那究竟哪個是真的月亮呢?問天不應,問地不靈,罷了。天與水塘似乎是兩個世界的極端,但又相互呼應,極詭異之事!
之後,有位哲學家走過水塘,他低頭看著水中天,嘖嘖稱奇。天已存在了數千年、數萬年,天上雲朵更迭替送,說到底,這天大部分都是由小水滴而成的,只需一場雨,小水滴便可降落地面。而地面上這水塘也是水滴構成的,太陽出來後,不用多久水滴也會蒸發重回天上。奇了奇了!是先有天上的水而後有地上的水,還是先有地上的水之後重聚成天上雲呢?
自小生活在台灣的我,對於中華文化當然十分熟悉。只是,在《三國演義》上讀到的赤壁之戰、劉備借荊州,或是念到古詩詞「春風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當看到這些地名時,總覺得又是這麼遙不可及。明明就在對岸,僅隔著一道台灣海峽,我所熟悉的故事、種種人物風情,只需幾小時的飛機我便可親臨現場見證我在書本上所讀到的一切。這些都如同仰望天、月,我每天看,都是我所熟悉的事物,但卻都離我十萬八千裡。我是誰?我就是60多年前的那場大雨下後的水塘。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夏天,我與家人一同到北京旅行,那是我第一次到中國大陸。還沒下飛機,在高空中看著地面上的農地、房舍,心中就有著說不出的感動,這麼大的一塊地、這麼龐大的人口,我們的語言相通、文化相近,而我現在終於要來見識這古老的文明了。在北京,故宮博物院、鳥巢、水立方、明十三陵各種宏偉的建築物不勝枚舉,可是最讓我感到震撼的,卻是旅程最後一天在首都國際機場窗上看到的一句短短的廣告詞:
「五十秒,五千年。」
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每50秒就有一架飛機起降,擁有5000年的古老文明隨時等著你。大陸的快速現代、及背後支撐的深厚歷史文化,是這一句短短的廣告詞驚艷我的地方。
上大學後,認識了不少來台求學的陸生,有來自北京的、湖北的、廣州的、澳門的同學。這是我第一次與年齡相仿的對岸同胞切磋,我發現他們對自己的目標都很明確,並且會積極付出行動。與陸生聊天是我非常享受的一件事,記得有位陸生曾提及她有位同學就讀蘭州大學,而蘭州大學的每位學生都有一張「駱駝駕駛證」,駕駛證上還有騎乘駱駝的注意事項(這是一個在大陸廣為流傳的搞笑段子),我覺得十分有趣。因為是念外文科系,往往我都會反思我與陸生間的對話,倘若歐美人士來聽,他們可以明白嗎?答案常常是否定的。因為歐美人與我們的文化不相同,所以若他們想聽明白我們與陸生聊著的許多故事,也得先參透我們的歷史。和陸生聊天,樣樣讓我意想不到的事物發生在大陸各地,每每都使我大開眼界。而這些小趣事不管是他們道我們聽,還是我們向他們分享台灣的各式大小事,每次都是愉快的回憶。台生與陸生或許有口音上的不同、部分用詞的差異,但我們畢竟仍同屬一種文化,因此我們都能一起笑各種笑話、一同懂各個故事,也都可以一塊明白相同歷史。
於是乎,哲學家將臉貼向水面,看著水中的倒影,還以為自己身在空中。他突然驚覺,原來天空一直以來都很近,它就在眼前,只需不到一秒的低頭,便可瞧見存在好幾千年的天。其實根本沒必要區分天上水、地下水誰才是真正的起源呀!因為,我們本是相同的文化構成!天地間有下雨及蒸發,兩岸間有交流及對話;天地以雨作媒介,兩岸則以中華文化為橋梁。水中月影、天上明月,都無真假之別,因為,雙方都是互相照映,交相輝映的呀!
這就是我的兩岸關鍵詞:「低頭瞧見水中天,千裡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