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期】和陸生的點點滴滴

【龍脈相傳.共創未來】
2015年 第五屆《兩岸犇報》青年徵文獎入選

♦ 文/周威成(中央大學財務金融系)

二00八年七月,一個歷史性的轉播畫面,首批大陸旅客順利飛抵桃園國際機場,滑行降落的時候,兩旁消防水柱高高舉起,像一位戰勝的勇士振臂高呼的樣子。水花成霧,機體從內穿出,寓意是洗塵,我倒覺得像是走出曖昧的霧,終於撥雲見日。緊接著,開放陸生來台,兩岸經濟合作貿易協議的簽署等等,一連串的政策,像是為台灣注入某種藥劑,至於是營養針還是毒藥,台灣社會各有解讀。

我就讀的大學坐落桃園中壢的雙連坡上,校園內遍植蒼松,和大陸南京的原校址遙相呼應。根據去過東南大學的教授說法,那裡也是蒼松成蔭,是曖曖於松林裡的杏壇。有的時候我會想,中壢冬天陰雨比晴天多,寒冷的雨針和松針一樣,落在皮膚上時感覺,會刺人。台灣如此,那南京那邊的呢,也是如此嗎?大二的時候,一位大陸學生交換來台,成為我的室友,他就恰好是東大的學生,是個北京男兒。我劈頭就問他,你們南京的冬天冷嗎?他只回了我一句,你都說冬天了,哪有冬天不冷的?

也是,記得南京會下雪。因為和南京地理位置相近的上海也會。紅極一時的電影《小時代》裡,四個自稱「時代姊妹花」的女生,坐在上海大廈的頂樓品著奢靡的紅酒,配著灑落的雪花,互相傾吐心事、縱情的笑與哭,讓天地見證彼此的友誼,那一幕令身為閱聽人的我永生難忘,也讓我對上海這座國際城市,有股莫名的憧憬,在心的土壤裡繁殖。高二的暑假,母親公司舉辦員工旅遊去滬蘇杭,我便跟著去了。一位阿姨就說,以前到上海要到香港轉機,現在一下子就到了。果然一下子就到了,都還來不及入夢,椅墊都尚未暖熱。外灘、西湖、雷峰塔、東方明珠、寒山寺……那真是一次難忘的行旅。

我們這一代的台灣大學生,和以前不同的,也許就是身邊多了那些說著雜揉各地腔調北京話的陸生。

前些陣子,我和幾位中文系的朋友創立了詩社。那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畢竟,純文學本來就是小眾文化,因此社長幾乎是來者不拒,只要是對新詩、文學創作有興趣的,都非常歡迎加入我們這個家庭,而其中,不乏一些來自大陸的朋友,有北京的,也有成都的。北京的是位大一生,他的行為舉止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北京城,他的儀態和談吐都帶有歷史的書卷味,他並不擅於新詩創作,倒是對絕句、填詞非常有一套,信手拈來便是大量的典故,而最令人咋舌的,是他還會唱楚辭、京劇,實在是讓我們甘拜下風;而成都的那位,則是在上海某大學就讀詩歌研究所,後來輾轉到台灣交換,讓人意外的是他對台灣的詩壇異常熟稔。有一次我在宿舍外撞見成都的這位交換生,原先只打算小聊一下的,沒想到被他好問的求知慾牽制住,我們從北海、楊牧一直聊到羅毓嘉、夏宇,話匣子一開,便是五個小時。

期末詩社聚餐的時候,成都的那位學長還帶著他來自東北的女朋友來,我們就在餐桌上,談文學、談兩岸、談彼此的細節與瑣事。我們還調侃他,成都和東北距離這麼遠,下聘可是一件飛越千里的大事,這新娘可是很貴的,一定要好好珍惜。此時,我們在餐桌上品著氤氳蒸騰的薑母鴨,喝著苦澀冷冽的台灣啤酒,彷彿沒有那道台灣海峽的距離,沒有「兩岸」二字的束縛,數十年前的大學生,應該很難想像這樣的場景吧?

後來交換生回去了,但兩岸的交流並沒有因此停止。上個禮拜,我才收到成都學長寄來的一封明信片,上面寫著他在東北的一首詩創作。原來他終於去見女方的父母了,信封裡,有緘不住的甜蜜和幸福,我也替他感到開心。

兩岸不知道耕耘了多久,才開出一片花田,台灣海峽不是區域的分割,而是孕育兩岸文化的肥沃河流。我認識了許多大陸朋友、看了許多大陸影集和文學創作,他們都在各自的土壤裡成長茁壯,我希望,還有機會陪同他們一起見證兩岸的葳蕤。

也許哪天,該換我再去海的那一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