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37期】方遠觀點──台灣「冷戰世代」的「小說化」

張方遠

台灣人不願意面對冷戰早就結束了。(網路圖片)

        
        2012年已經過了四分之一,這段時間以來,台灣社會集體的情緒既沸騰又焦慮,從馬英九的勝選、Makiyo毆傷計程車司機、鳳飛飛的逝世、新台灣之光林書豪在NBA的崛起,再到瘦肉精、禽流感的入侵。似乎這個冬天的陰雨不斷,也影響了台灣社會集體情緒的波動。

       其實,這種情緒的波動,與台灣社會的「世代」特徵有密切的關係。
「冷戰世代」的形成與延續
       「世代」是西方社會學的一個研究課題,通常是指某個社會之中,一批出生時間相仿的群體,由於有類似的生活與歷史經驗,因而在面臨社會問題的時候,他們有共同的思考模式與行為對策。
       1949年國民黨在台灣實施戒嚴;1950年韓戰爆發,美國派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形成從阿留申群島、韓國、日本、台灣、菲律賓的防衛線,全面圍堵紅色勢力,台灣遂成為以美國為首「世界反共軍事基地」的組成份子。隨著1960年代政治、經濟、軍事、思想、文化、教育對美國的全面附庸,台灣社會發展成為「冷戰、反共、國家與民族分裂、戒嚴」的性質,「冷戰世代」於焉形成。
       「冷戰世代」的特徵相當明確,從陳映真的分析即可一目瞭然:「一言以蔽之,就是沒有主體性的、盲目的反共,並且從這非主體性的反共熱情,延長為反中國,甚至對中國民族和文化的嚴重歧視;是對美日帝國主義在亞洲太平洋地區的勢力圈構造非但沒有批判,反而亟欲成為這構造的一員;是對國際霸權干涉中國內政,欲使台灣與中國永久分裂的陰謀非但不加撻伐,反而公開呼籲國際霸權侵犯中國,使台灣與中國長期分離;是公開反對中國民族主義,在民族、政治、經濟和文化上,提倡具有國際背景的『台灣化』和『台灣主義』……
       1987年台灣解嚴,1991年蘇聯解體,同年台灣也結束了動員戡亂時期。表面上冷戰結束了,但美國和平演變、圍堵中國的意志不變,而台灣政府為求美國的恩庇,樂於持續扮演反共急先鋒的角色,使得台灣的「冷戰世代」跨越了非常長的時間,迄今方興未艾。
沉醉在自我創作的小說中
       台灣對美國等霸權的附庸,「冷戰世代」另外的特徵就是格外自傲,也格外自卑。因此,「冷戰世代」身兼作者與讀者,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種小說情境。在小說的情節裡,大陸是永遠的敵人,就算可以與他們交流,但敵人仍是敵人。敵人的形象不外乎獨裁、落後、骯髒、不守秩序、不文明、霸道,與此形象對比,台灣人顯得無比文明、偉大、驕傲,才能振振有詞地宣稱我們落實了自由、民主、人權這些「普世價值」,對人類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另一方面,美國與西方則永遠是小說裡的英雄典範,是小說主角永遠要信仰、效忠、求索的對象,只要獲得了典範的讚揚與加持,主角便會興奮萬分。台灣社會的「小說化」,其實就是「自我浪漫化」(self-romanticizing)。
       台灣人不斷描述自己是理性的讀者,事實上早已浸淫在自我創造與編排的角色、劇情、場景之中,自我滿足、讚揚與撫慰,而睥睨於一切其他沒看過這部小說或是不能參與這部小說的人。大選之後,這種小說化的傾向愈趨明顯。上至總統,下至媒體投書,我們都要不斷張揚自己有多優秀、大陸民眾有多麼欽羨我們。選舉大概是這部小說的高潮之一,但是除了選舉之外,作者兼沉浸其中的讀者(即台灣人),還必須從劇情中探出頭來,非常在意他以外的人(大陸、香港)的反應,藉此來肯定自己表現很好、很理性、很成熟。
       在小說劇情的不斷鋪陳之下,Makiyo因為酒醉將人毆傷,她從「台灣女星」變成「日籍女星」,林書豪因為在美國球場發光發熱,他也要從「美國人」變成「台灣人」,好的永遠是我們的,壞的則一定不是我們的。「冷戰世代」愈沉醉在這部小說之中,只會更加喪失原本就不太具有的批判能力,例如搞不清楚美牛問題的罪魁禍首是美國,將喪權辱國天真地淡化成為藍綠惡鬥。
       冷戰遠逝矣,是時候對台灣尚存的冷戰結構進行全面的總清算,將「冷戰世代」自我終結,走出這部「習以為常的荒謬」的小說劇情,否則一切諸如「轉型正義」的批判,終究只是半吊子、偽善的嗎啡,讓我們對藥量的需求無止境增加,難以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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