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施善繼
2015.4.6.《西里西亞織工之歌》
恩格斯寫於1844年11月,刊載於同年12月13日《新道德世界》週報第25號上的《共產主義在德國的迅速發展》(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第2卷第588-592頁)一文結尾,恩格斯自己說他把海涅的歌《西里西亞織工之歌》譯成散文,未悉何故,海涅原詩五節每節五行總共25行,恩格斯少譯了最後一節,亦未悉何故。
翻譯家錢春綺、詩人馮至,在上世紀五零年代後半葉,分別譯介海涅這首聲援西里西亞地方紡織工人飢餓暴動的詩,織工這次起義死十一人、傷二十四人,最後被普魯士軍隊殘酷鎮壓,該一事件係德國無產階級在原初形成時,逆勢單獨進行的慘烈鬥爭。三種譯筆各異其趣,宛若一唱三嘆,依次錄之:
西里西亞織工之歌 恩格斯改寫
在他們悲憤的眼裡不見一滴淚珠,
他們坐在織機旁,絕望的憤怒呈現在臉上。
“我們已飽經折磨和凍餓;
古老的德意志啊!我們正為你織著壽衣,
把三個詛咒織在壽衣上。
我們織啊,織啊!
“一是詛咒上帝,那耳聾眼瞎的上帝。
我們信賴他,像孩子信賴他們的父親,
我們對他滿懷着希望和信任,
可是他卻嘲笑我們,欺騙我們。
我們織啊,織啊!
“二是詛咒那富人的國王,
我們的苦楚絲毫不能打動他那鐵石心腸。
他搶走了我們的最後一文錢,
還要派兵來把我們當狗一樣槍殺。
我們織啊,織啊!
“還要詛咒那虛偽的祖國,
它給我們的只是痛苦和恥辱,
我們在它那裡飽經飢餓和困苦
古老的德意志啊!我們正為您織着壽衣。
我們織啊,織啊!
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 馮至譯
憂鬱的眼裡沒有眼淚,
他們坐在織機旁,咬牙切齒:
“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詛咒給那個上帝,
飢寒交迫時我們向他求祈;
我們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
他對我們只是愚弄和欺騙───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詛咒給闊人們的國王,
我們的苦難不能感動他的心腸,
他榨取我們最後的一個錢幣,
這把我們像狗一樣槍斃───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詛咒給虛偽的祖國,
這裡只繁榮着恥辱和罪惡,
這裡花朵未開就遭到摧折,
腐屍和糞土養着蛆蟲生活───
我們織,我們織!
“梭子在飛,織機在响,
我們織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西里西亞織工 錢春綺譯
憂鬱的眼睛裡沒有淚花,
他們坐在織機旁咬牙:
德意志,我們織你的裹尸布,
我們織進三重咒詛───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咒詛將上帝咒罵,
我們在飢寒交迫時求過他;
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
卻被他戲弄、揶揄、欺騙───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咒詛給富人的國王,
他毫不關心我們的痛癢,
他刮去我們僅有的分幣,
把我們當作狗一樣槍斃───
我們織,我們織!
一重咒詛給虛偽的祖國,
這兒到處是無恥和墮落,
好花很早就被採摘一空,
霉爛的垃圾養飽了蛆蟲───
我們織,我們織!
梭子像在飛,織機咯吱响,
我們織不停,日夜多緊張───
老德意志啊,織你的裹尸布,
我們織進了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德國版畫家凱綏·珂勒惠支1893年2月在柏林觀看了霍普特曼的戲劇《織工》,深受感動。引發她創作了第一部重要的版畫《織工的反抗》。她於1897-1898年間進行創作,完成腐蝕版畫六幅,六幅中之一至之三三幅為石版畫,之四至之六三幅為腐蝕版畫。這組版畫,魯迅在《〈凱綏·珂勒惠支版畫選集〉序目》(參見《且介亭雜文末編》)裏作了詳解。
蔣勳曾於《雄獅》革新號任總編時,在該志1978年3月、4月兩期,請人節譯Carl Zigrosser的原著,以25開本共14頁的圖文介紹珂勒惠支,這個舉措,在本省一地現當代狹義文化領域涵蓋的美術活動,應屬首見。魯迅先生1931年寫《凱綏·珂勒惠支》木刻〈犧牲〉說明》(參見《集外集拾遺補編》),已將珂勒惠支推薦入境中國,本省一地遠遠滯後了幾近半個世紀。
我發表在1978年3月號《雄獅》上的《燒給李杞璜船長》,編輯採用珂勒惠支1923年創作的木刻《寡婦──之一》置於刊頭,凝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