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獎> 兩岸相遇在雲端—心之所向,就是家鄉
■ 江子誠(金門大學)
「什麼叫中國,我曾經沒有把握,如今我才知道,她在我胸口跳動;什麼叫中國,我現在真有把握,是父親畢生的守候,我與生俱來的光榮……」,張雨生之於我的年紀是耳聞記憶中的一位才子,但今夜這首歌在耳畔響起;這夜,有許多台灣之子正在議場爭取屬於他們的公平。
這首歌是一位內蒙古的朋友推薦的,我記得他說著這首歌的時候眼神有著蒼茫悍立的堅持,而我腦中不斷翻滾的是關於「認同」的思緒……。我想對於自己的身分認同是相當內在的反思,身為一名學生我不知道自己夠不夠格談。心中卻深知這個認同足以讓我在面對不同議題的時候,能夠確立自己所堅持的立場並中獲得勇氣、來面對真實自己。然而,我在隔著一片海地的金門,從電視中看見同輩的年輕人大聲疾呼、看到員警和民眾的衝突,我無語、心痛。我不認為認同該是一種表態,一種擔心懼怕,一種足以攻擊甚至驅逐的武器。
和許多台灣的學子有些許不同的是,我的電腦多裝置了一個名為QQ的聊天系統,那是為了能和對岸的朋友們聯繫感情特別下載的,即使目前交通方便,但要再見上一面對我們而言卻還是擁有一片海的距離。「你有去抗議嗎?如果有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別受傷了,朋友!」在學運沸揚發生的時候,我的QQ出現了這樣的訊息,相當震驚也感慨,因為我知道對岸的岱欽像很多大陸知識分子一樣對台灣的民主有一份嚮往,對台灣更是很有好感。可是我羞愧的是怎麼會當我們的學子大聲疾呼的在高喊台灣獨立,他卻用這般廣闊的心完全的只擔心我的安危。「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原鄉』情節是怎麼回事,家鄉土地的決定性意象,在身體裡牽動許多記憶的初始與回歸。」柯裕棻曾這樣說過。我對著螢幕莞爾的笑了,我告知他自己並沒有參與這場學生運動,而關於這樣敏感的話題我們並沒有多提。我只是傳了一張秋天時去了新竹遊玩的相片給他,我向岱欽介紹台灣特有的水果-柿子。我告訴他因為新竹又別名風城,會在某些季節吹起九降風,而柿農也會趁著冬雨還沒來之前使用篩子曬柿子。「沒有事事如意的生活,但還好,我有柿柿如意的朋友。」岱欽聽完我的介紹這樣對我說。這句話聽著,我把它擱在心裡最深的地方。
說起了我和岱欽的淵源,那年19歲,我在內蒙古和他遇見。
在中國的地圖上,內蒙位於北部邊疆地帶,範圍橫跨東北、華北、西北。那兒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寒冷,但是他們的生活環境卻比我們想像中的糟很多,那兒沒有我們想像中的落後,但是他們的水質卻是超乎我們想像的差,只是太多時候…這都不是媒體所想要報導的篇章。自認是一個幸運的孩子,從小到大家人帶我走遍中國大江南北。曾在長城下被他的高聳震懾的無法言語,也曾在武夷山的小船上暈頭轉向,但事後讓回憶更加有味道的,通常可能是一個難以殺價的小販、一首唱進心坎裡的歌、一個讓人迷幻的街角、甚至只是一抹樹的清香。那年夏天,我在內蒙,找到了心中的天堂、永遠的家鄉。
「你知道嗎,人說,蒙古是各種感情的最佳見證,天地為證的盟約會是一輩子的情誼。」蒙古男孩黝黑的皮膚下我仍看出他對我這個「外地人」的熱情。「濃陰落盡有高科,昨日流鶯在何處」,他說從前有許多的流放者會和老友產生一種帶有特殊重量的情感羈絆,單純又牢固。 我不斷的思索,蒙古人的豪氣、樂天、好客、義氣,一定和那些歷史上被流放的文人們有著難以言喻的關聯吧?幾百年過去了,我們中華兒女仍深深的為其傳承的氣概受惠著。然而現在的我們卻幸運著,可以憑藉著資訊的發達,即使有著時間的差距,也可以打開電腦就分享彼此的生活,可以在雲端上天涯若比鄰。
在內蒙最讓我無法忘卻的便是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它的美,是無論近距離凝視亦或遠觀都讓心裡平靜又充盈的。在這一片綠當中,我彷彿看見了整個中華文化,這般的敞開亮眼,好像有這麼一瞬間,我看到那騎著白馬凱旋而歸的英雄好漢。內蒙的路,走起來,會因為兩旁隨著風擺動草而牽引著心情,臉上掛著微笑、頭輕輕地往上仰著、從心裡開始的深呼吸,搭配著深綠色的背景,這畫面正是內蒙在我心裡最深的刻畫。閉上眼睛,認真聽周圍的每一個聲音,或許是哪位大叔在吆喝著孩子回家,也或許是牧羊人在呼喚著他的羊群。張開眼睛後,那些從未體驗過的平靜正牢牢的置入到心裡,眼前和心靈延伸的是一片寬闊,這是內蒙的味道。有時候心煩悶,打開QQ總能看著大陸友人們的照片分享,那些因著事世混亂心智的紛擾總能平息。
「下一次一定要再來……」每次看台灣的行腳節目清一色的都是這種片尾,音樂配上景象,對我而言我總覺得太制式缺少了情感的寄託,而這趟內蒙之旅自己卻也認真走了、看了、聽了甚至活了,才體悟這句單純的話背後隱含著是多少屬於我跟內蒙的故事,也因著網路的方便,讓我扭轉了機器是無情的迷思。或許機器沒有溫度,但那些我們譜下的回憶卻是餘溫不絕,絕對足以支撐到下次我們在重逢。「下一次一定會再來……」我和內蒙男孩的約定,可是天地為盟的。在無數歷史見證過的內蒙草原上,我彷彿什麼都懂了 。
「為什麼你們台灣來的人,總是對來自何方如此敏感,我們不都是中華男兒嗎?」岱欽的問句,兩年了,我心中的答案好像也越卻清楚。「我父親為我起名岱欽,是因為岱欽在我們內蒙的意思,指的是家人期許我長大之後成能為一位將領,生生世世的守護我們的草原。」金門的夜晚如果沒有看時鐘,你將找不到方向判斷這個夜晚的長度。有時候,我會誤認自己又置身在那片深綠。原來, 心之所向就是家鄉。
「沒有事事如意的生活,但還好,我也有柿柿如意的朋友。」我將這句如此優美的句子印在自行拍攝的曬柿子圖上製作成明信片,很快,那分跨過雲端的祝福將會傳至遙遠的北方。「等我,我很快就會再回家看看了。」我在信的末端寫下這樣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