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6.24 鐘
牽手愛鐘,於是一家人都愛,愛屋及鐘。伊一直對盯見的各式掛鐘座鐘,興致盎然,且選且擇樂之不疲。把鐘迎進門後,個個壽命長短不一,故障送修修好續緣,修不好徒呼徒呼呼,讓它們停擺,永遠靜置於時間急促匆匆的催逼之外,退隱到白衣蒼狗的幕後。
1989年6月初,天安門起了風波,風波前一天夜里,國字號電台音樂節目的女主持,無厘頭上不著飛鳥下不著路樹,來了一通電話,邀我寫詞,說他們馬上要進行譜曲,立刻對大陸廣播。我心里掂了又掂,總往無地裏揣,我最終保持噤聲默默,趨避了虛幌的陷阱一摞。
風波逐漸平息,適時巧遇兩具圓鐘,一黑一白,名之為「風波之鐘」,懸掛至今堪稱耐用,除了換換電池,安然25年無恙。
黑色鐘不但時針分針倒轉逆行,秒針而且反跳一絲不茍,鐘面上12個阿拉伯數字全部反置並非正寫毫不含糊。白色鐘,日夜24小時只走一圈,0點從正下方起步,走完左半邊抵達正上方的12點,往右續走下去13點14點走完右半邊重返23點0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波利維亞外交部長大衛‧喬克萬卡宣布了一項倒轉時鐘的決定,他們首先把鑲嵌在國會大廈額頭上的那面時鐘倒轉行進。這項舉動,旨在宣誓南半球人民身分的回歸重返。
喬克萬卡先生接著表示,南半球的時鐘與北半球的時鐘朝反方向轉動合情合理,因為南北半球氣候相反,太陽運轉的時候影子的運動方向也相反。偏偏居住在北半球,偏偏我家在四分之一個世紀前即已使用倒轉逆行的時鐘了。喬克萬卡先生的立論成立無可辯駁。副總統阿爾瓦羅‧加羅亞稱政府正在考慮將公共機構的時鐘也全部進行調整。國會主席馬賽洛‧埃利奧說此次「革新」,是在總統埃沃‧莫拉茉斯領導下「人民反殖民化意志的表達」。我家居住在北半球,我們居住在這裡的人民,不斷遭受美霸日霸的牽掣壓制與凌遲,但人人臉上都無一絲痛苦的表情,飄飄欲仙樂活,我多麼羨慕拉丁美洲「人民反殖民化意志的表達」,我恐怕得要破釜沉舟開始動念計劃,先從夢的碼頭,再一步步牽往拉丁美洲的玻利維亞。
聽聽、看看人家的總統、副總統、國會主席、外交部長,都有哪些舉止,又說了哪些令人動容的話語,他們不也是西式民主票選當政的嗎?那麼遙遠的舉止與那麼遙遠的話語,聽見了宛如近鄰,看見了即在眼前。
「人民反殖民化意志的表達」鏗鏘有力猶之黃鐘大呂,我斷然不信,此地位居高端的淑女與紳士,聽看完這一句無動於衷,立馬閃去衛生間,做什麼?身心不適,避避風頭,等暈眩消失重新回座。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安了,恢復平靜無波,坐位依然高端的坐位,舞台還是高端的舞台,道士不用來收驚,三分鐘後回魂,無魂之魂。
推薦一款激光唱盤給高端們的耳朵,《編鐘樂舞》,中國唱片總公司1987年錄製發行,全曲55分52秒不足一小時,不會消耗太多高端的精力,高端們下方的次高端們也無妨聽聽,次高端下方的中端們也建議聽聽。莫札特誠然好,可聽多了食莫不化,食莫無味終须預防。
2014.7.2.《阿富的貞操》
這一份多慮,既無法驅溽,更不能消暑,我只要好好把穩並且持住自己的貞操,誰誰誰的貞操,誰誰誰都有一套,誰誰誰有兩套以上的,不吭氣站著冷眼側觀就好,也用不著比手畫腳。
《阿富的貞操》,芥川龍之介寫於1922年8月的短篇小說。故事啟動的時間起於1868年的5月14日午後,結束於23年後的1891年3月26日。1868係明治維新開端的年份,小說的尾聲芥川也安排明治初期的社會名流類如前田正名、田口卯吉、澀澤榮一、辻新次、岡倉覺三、下條正雄等等乘坐馬車,匯入人流。
小說由三角組成,一角睜圓一對琥珀色眼睛的大花貓,一角淋得落湯雞的叫花子老新,一角穿土布單掛的女佣阿富。
為了替主人尋回花貓,阿富與老新進行了争奪。阿富雖把腰帶間掖著的剃刀倒握到手,可老新也將懷里的手槍掏了出來。剃刀何足與手槍對峙?更況剃刀捏於一孅孅女子。老新裝腔作勢把槍口對準花貓,扳機眼仿佛瞬間扣動,阿富伏帖於老新,屈服了一幕芥川淡定的驚悚。
芥川以35歲之齡自行棄世,令人黯然。
阿富的貞操,不會僅僅是小說中女佣肉體的貞操,也應是芥川托付在小說情節中,不言而明的芥川自己無形的貞操。手槍威嚇的貞操,以貞操交換可能面臨槍殺的花貓、芥川維繫了讀過小說諸受眾的貞操。
芥川留下這麼一份精神遺產,未曉他的後人今日如何品鑒《阿富的貞操》,以及如何審視眼下處世的貞操。
2014.7.9. V大夫
兩顆眼球的白內障吸出術,間隔一個月,由V大夫操作,連同閃光、老花、近視四項麻煩一起解決。
先行處理好一眼時,另一眼開始進入等待的時序,大夫吩咐不應再戴用舊鏡,吩咐不等同建議應當受話執行。然而舊鏡兩片萌生了矛盾,術後恢復視力一邊的舊鏡片如果去除漏空,術前一邊的舊鏡片保留繼續使用,這樣讓兩眼的視力正常生活,但V大夫打趣,兩個框框一邊嵌有鏡片另一邊漏空,「你是那個境界走失的怪物老翁?」她眨著眼說。
不戴就不戴落得輕鬆,從初中二年級犯上近視至今,超過大半輩戴眼鏡過日,幸虧床寐暫時摘下,夢里經歷的情景反而錯落有致清清楚楚,不用戴眼鏡卻未曾迷途。
兩眼視差自行適應。白天去天龍國上崗,晚間竄回地虎窩的朋友建議天龍運動中心,室內比較安全保險,他們完全不曾體驗過我在南區郊山的越野跑。天龍國的住民儘管受寵,可一旦跨進水泥森林,空想的天龍必然成了實態的地虎,被圈住围堵於一定區域裏的地虎,可憐地虎的舒筋活骨聊勝於無。我执拗的用恢復視力的單眼走進4號公園,走著走著單眼跑了起來。
結識V大夫有年,伊在自己的診所上班,外省第2代,我從未詢及伊關於認同或歸屬的話題,這兩則不成問題的話題,在伊的同儕之間仿佛聽聞潛伏著某種曖昧不清的迷魂。六月下旬,伊與家人訪遊西安,帶孩子暑假裏看兵馬俑,伊提及蠶絲被,蠻以為此貨杭州才有,何只何只,兵馬俑展館附近的商號《秦錦堂》也有,蓋在我身上的夏被就在那兒採購。
依著病患的比例,伊練就了一腔診察室內的閩南方言,滿足工作上的需要,講得溜不溜明顯浮現在步出診察室,毫無狐疑的一張張側臉。
伊話語聲調脆亮,引我想起俄蘇白銀世紀女詩人茨維塔耶娃的兩句詩:「凌空抓住的飛球/嘴裏御著的銀鈴」,我答應把那首18行的詩,完整謄一份給伊。
2014.7.14. 冰咖啡
一般的時候家裏不製作冰咖啡,炎炎夏日也不,一來冰鎮後的咖啡給完冰涼感後,它的咖啡感瞬間消失無踪,喝過冰咖啡簡單的要漱口,嚴謹的便得立刻刷牙。
不管調配型或純黑的冰咖啡,我都尚可拿手。冰咖啡杯中添放的冰塊,均用原汁結成,不會怠慢。想玩,在家裏應該認真的玩,沒有馬馬虎虎的道理,馬虎不如不玩。
不製作冰咖啡的根由,源於我的咖啡豆不深焙,淺焙的咖啡豆製作冰咖啡都不盡味,焙深焙淺雖屬主觀好惡,卻也不宜離旨太遠,它有一定的容許空間。我依我的焙豆習慣,採買生豆,每次烘焙完成的熟豆總重量減少14%的居多,很少逾越16%。
冰咖啡係多種多樣的冰品之一,特別在夏季,有涼快一下慾望的焦渴人士,冷熱咖啡二選一的當口,我建議選熱咖啡。冰咖啡上得快,從冰箱取出酙入玻璃杯,打點裝飾端到尊前,如果店家的手腳迅速敏捷,落坐賓客的喘息也許尚未甫定,冰咖啡的外觀先行從視覺,煽涼了一雙灼熱騷動的眼睛,握起滲著水珠的長腳杯就唇,咕嚕咕嚕兩口或三口,冰咖啡適合中量的小小灌飲,啜吸不符季節的快意,長腳杯裏的汁液緩慢升溫,趁冰體卻除前飲罄,冰咖啡很難留存美的回味,玻璃杯底僅餘薄薄一片水跡。
熱咖啡點好才開始操作,咖啡豆若正點,熱咖啡上桌記得萬萬不應「趁熱」,待個5、6、7分鐘,可以入口不燙唇傷齒,熱咖啡會給出它應有的魅惑,夏天喝熱咖啡才上選,熱咖啡恢復常溫之後,還真好喝順口,那便是它發揮了淋漓盡致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