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普渡與開齋並存與共榮
■ 韓多魯
你開齋我普渡
今年的8月9日是穆斯林的開齋日,在經歷一整個月於日出後至日落間守齋禁食的生活後,用以慶祝彼此完成齋戒。開齋日是穆斯林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其地位好比我們農曆新年。在臺灣,除了早年隨部隊或國民政府遷臺的大陸西北或西南人民為信仰回教的穆斯林外,還有以移工身份到此工作的印尼籍或泰國籍穆斯林。
就在開齋節,一群穆斯林湧入了臺北火車站,在車站大廳中席地而坐,引來許多人關注,特別是一位台南北上的檢察官經過拍下照片PO上網,寫下「台北車站已被外勞攻陷,吃飯、睡覺,野餐,擠滿車站,政府再不處理,不僅有礙觀瞻,也會出亂子。」,經部分網友轉載、討論,認為這樣的發言有歧視移工的意味,但經媒體查訪,該檢察官表示「只是說出乘客的心聲」。
怎麼看就怎麼辦
按照我們習慣或是被馴化的良好教養,無論什麼舉辦活動都得要事先向政府申請、提出規劃,好讓警察得以「協助維護秩序」。但對於一群幾乎24小時被照護工作或生產流水線綁住的移工,幾乎是被我們所習慣的「秩序」所排除在外,每當他們在假日成群相約在車站或鬧區,部分民眾感覺是習慣的領域被侵踏,心中那把秩序的法西斯大尺便要量度這個群體的姿態與行徑,檢視任何一種可能的「亂子」。
對於移工的節慶,政府並非採取一種包容的態度鼓勵民眾瞭解,反而常是視為特殊的事件,將其安排在較為封閉的場所,如桃園縣政府在體育場舉辦泰籍移工的潑水節,或者類似臺灣習慣的綜藝娛樂的「晚會」方式,邀請移工母國的歌星表演,美其名療解移工思鄉之情,實則為替雇主安撫、確保廉價勞動力的續存。這樣的節慶安排將其完全孤立於臺灣社會之外,更使臺灣民眾無從瞭解不同移工背後的母國文化。
從空間到身份的公平環境
臺灣社會對移工並非全然地冷漠,面對移工節慶尚有開放接納的聲音,曾任四方報編輯的張正便撰文鼓勵台鐵:「以正面的心態處理明年的開齋節:……針對參與開齋節的「消費者」(他們有很大比例是旅客呢!),舉辦活動,大賺一筆,賓主盡歡,皆大歡喜」,當然還有部分評論點出臺灣媚歐美藐東南亞的文化認同建構,更直白點破移工之所以捨高檔餐廳、酒吧,而屈居於冰冷的火車站地板,是因為經濟能力上的弱勢,同時其帶來的經濟效益亦無法進入市場,由商業化空間解決移工的社交需求。
再者,當我們越來越習慣擠在裝潢著不同風格的空間裡同時消費與社交,移工卻以自備菜餚、席地聚餐的方式展示著一種人與人情感和關係的聯繫,這也不就是公共空間存在的最低階意圖:一種不排他、不以消費能力區辨使用者的空間;也只有這樣的地方得以為移工所使用與演繹。
正是這些開放性的公共空間,使移工離開看護的家戶、加班的工廠與狹小宿舍後,還有一處地方得以舒展,交換心情與訊息;設身而想,這也不正是我們追求工作之餘的生活休閒?只是改以不同的形式展現。這群移工只不過換了一種方式展現作為人、作為勞工,應該有工作之餘的生活面。這與我們爭取縮短工時、爭取工作之餘的休閒與再進修、甚至是爭取保障帶職停薪的育嬰假,都是勞工權利的一部份,是有相互聯繫的。今日我們共同保障了移工假日聚會與使用公共空間的權力,才可能從這些接觸與互動中,進一步開展相互之間的可能性。
臺灣近20年的產業、重大公共建設以及普遍性的家戶照顧,正是這群移工撐起了半邊天。20年過去了,移工遭仲介脅迫、受虐逃跑、甚至受到殺害的新聞仍頻,正是整個移工政策創造了一個封閉的環境,讓資本家恣意地使用移工、讓我們在對移工陌生與疏遠的情境中,也與資本、主流媒體一同「俯視」這群移工。當移工假日於火車站群聚已成常態,也幾乎是我們每日生活必定要相遇的群體(午後公園與倒垃圾),因而在空間上彼此平等,正是為了讓彼此關係不再隔閡的前提,才能破除我們與移工之間因為語言與文化的藩籬,找到彼此共同生活的核心內涵:彼此都是勞動者,同享同爭一樣的公平與正義;從而在同享勞動權利的基礎上,更進一步開展彼此文化的節慶,以及分享不同宗教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