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是古代氏族社會自然崇拜的表現形式,是人類在生產力相對低落的條件下,由於不能全面地認識自然,掌握自然,讓自然力為自己的目的服務,從而產生的一種「超自然」幻想。通過「圖騰崇拜」,人們雖依然無法支配自然,但卻可以將自然神秘化,反過頭來支配著人與人的社會關係。因此,不管是「天命玄鳥,降而生商」,還是體現部落兼併的「龍圖騰」,都是古代中國社會通過對自然物的崇拜來建構與氏族血緣相適應的政治秩序,是藉由「祖先崇拜」來實現封建宗法統治的意識形式,它既是物質生活條件和社會關係的虛幻反映,也是先人們為了生存而構建出來的一種社會整合模式。
數千年來,人們在自己所創造的符號下匍匐而行,隨著科學與社會生產力的發達,雖逐漸擺脫超自然神秘力量的制約,但顯然並沒有完全揚棄圖騰崇拜的蒙昧。在擺脫封建束縛的同時,人們卻巧妙的用「國旗崇拜」來填補祖先崇拜所遺留下來的情感空虛,作為在群體中取得身份認同和辨識敵我的標誌。近日來,在網路世界引發兩岸青年多空交戰的「張懸事件」,正是認同問題在這種圖騰崇拜上的當代演繹。畢竟,海峽兩岸分治的現狀,是上個世紀中旬國共內戰的歷史遺留,一方小小的旗幟,卻各自承載著不同的歷史內容,而歷史記憶的統一,向來是政治認同的思想前提。海峽兩岸對「國旗崇拜」的過度宣揚,不但不能使兩岸人民擺脫蒙昧走向互信與和解,恰恰相反,它只能使一個民族聚集在一面冰冷的圖騰之下,彼此野蠻的相互嗥叫。
張懸,這一位生長在政治世家,向來以背叛她的出身與教養來自我標榜的青年歌手,在一個大多數台灣人都感到陌生的英國城市曼徹斯特,刻意接過台灣留學生手中的「青天白日旗」,毫不遮掩地表達她對生養她的「家鄉」的情感和認同,此時此刻,必然要敲動兩岸關係政治定位這條敏感的神經。我們所關心的不是她的動機,也不是她的立場,更不是她是否真如其自我辯解的無辜?「國旗」作為現代民族國家的集體想像,作為一種身份認同的符號,本身就俱有高度的政治性意涵,任何去政治、非意識形態的委婉修辭,絲毫不能削減它作為主權象徵的圖騰本質。我們所真正關心的是,張懸的言行之所以引發網路熱議,是否意味著兩岸青年朋友們正陷入了某種精神危機?在過度的「圖騰崇拜」下,是否拋棄了作為歷史主體的地位,反而將自己客體化在圖騰之中,成為圖騰的一個組成部分,最終為淪為自己所創造出來的符號的牲醴。
60多年來,兩岸關係從隔絕對峙走向合作交流,從軍事對抗走向和平發展,確實是得來不易的成果。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良好局面,既有賴於兩岸當局的互信與善意,也有賴於兩岸同胞的共同維護。所幸,在此次「張懸事件」的後續發展中,我們看到向來「逢中必反」的民進黨並未見獵心喜,利用青年朋友的認同歧異進行「一邊一國」的慣性炒作;兩岸事務的主管機關也適時地出面緩頰,釋放善意,讓爭議停留在民間對話的層次;而一向唯恐天下不亂的台灣媒體,竟沒有上綱上線,表現出相當程度的自我節制。更可喜的是,網路世界雖然意見紛呈,各言爾志,但青年朋友們不再是一味的堅壁清野,涇渭分明,重蹈被全稱式抽象符號集體綁架的覆轍。我們欣慰地看到,在大交流大合作的時代氛圍下,青年朋友們逐漸脫掉用符號來辨識你我的堅硬外殼,在堅持立場的同時,也願意從歷史和情感的面向,去傾聽彼此的見解和感受。
這不是一個危機,或許還是一個轉機。「張懸事件」雖然暴露了國家認同依然是環繞在兩岸關係發展最敏感而脆弱的環節,但也深刻地告訴我們,只要兩岸當局能夠誠心正意的堅守「一個中國原則」,共同維護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良好局面。我們有理由相信,通過兩岸當局政治協商,做好合情合理地安排;通過兩岸人民間持續深化並擴大的交流往來,海峽兩岸年輕的一代,絕對有足夠的耐心與智慧,化解一切的成見和歷史所遺留下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