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音樂家
■ 黃平麗(山東大學來台交換生)
客家歌手林生祥 (圖 客委會) |
陳昇的魅力,一半來自才華,一半來自性情。他在舞臺上的隨性與無厘頭,骨子裡的玩世不恭,桀驁的性情,都異常迷人。五十多歲的音樂人,像小孩子一樣天真,完全隨性表演。他的身上兼有黃藥師與老頑童的氣質。他的音樂則長久地反思臺灣社會與現實,辛辣深刻,使他具備自由知識分子嚴肅思考與特立獨行之精神。
即興地唱,動情處哭
第一次見他在legacy,他在臺上即興地唱,動情處哭,興奮了跳舞,搶歌迷的啤酒喝,唱著唱著閃人去洗手間,撇下團員還在演奏。他送自己的口琴給歌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鬼馬地像個小孩子。途中他對臺下一個爆炸頭的女歌迷說,怎麼來了一個蝙蝠俠,女孩站起來豎中指,全場騷動,他也回以中指,尷尬地笑笑。前排有小孩子,聽到演唱歡快處跟著節奏手舞足蹈。我喜歡臺上臺下的平常心,歌手與觀眾相互尊重,亦像朋友般平等。他送觀眾他用過的口琴,自從他的手受傷,他便開始用口琴創作。
他對音樂的態度,便是用心地玩,專注而興致盎然,每個現場都即興創作,這是做音樂的最妙的境界,也是一個音樂人最飽滿的創作狀態。
哼唱自己的小生活
臺北的live house 只有幾家:河岸留言,the wall,legacy,不插電表演的小場則有女巫店,海邊的卡夫卡,都是小咖啡館,裝不下一兩百人。然而臺灣獨立音樂的蓬勃程度,卻是無可限量,如日中天。臺灣有數不清的學生樂團,獨立歌手,在校園,戶外,咖啡館淺吟低唱,臺北一年到頭都是大大小小的音樂節,男生女生彈著吉他,曲風清新,唱著哲學而詩意的詞句。
他們多哼唱自己的小生活,喜怒哀樂,像自說自話的悠長冥想。不似大陸的地下樂團,激憤,高亢,黑色調侃,控訴與反思社會,聽著頗多沉重。臺灣的樂團則顯得溫和,安靜,吟唱著自己的青春桃花源,也許臺灣社會可以提供給他們安詳做夢的土壤,可以躲進自己的小世界輕快歌唱。而內地搖滾的精神,更習慣於反思與批判社會現實。
也許是臺灣社會較為現世安慰,不像大陸如此突變動蕩,音樂人可以保持幾十年良好的創作狀態,一直不變。你去看雷光夏十幾年來的聲音與創作,仿佛是不老的,風格基本一致。大陸有太多曇花一現的音樂人,他們輝煌一時,但總被變幻太快的時代吞沒,如今的金錢社會更是不允許他們做夢,初出茅廬的樂團在走出校門那一刻便夭折了。臺灣的音樂傳統與人文環境是獨立音樂的溫床,使得音樂人可以理想化地生活與創作。
歌詞很白癡 聽了很快樂
去看過一些原住民的音樂表演,有一次在華山1914的戶外,晚上下大雨,大家撐著傘在雨中看表演。一個叫「美麗新民謠」的原住民樂團,歡快地唱唱跳跳,聲音自然純凈而帶有原始生命活力。舒米恩是阿美族,羞澀的男孩,穿著奇異的民族服飾,他在島嶼各地表演,小有名氣,還獲了金曲獎。來自臺東的馬茲卡樂團走雷鬼風格,歌詞很白癡,但聽了讓人快樂,跟著傻傻搖晃。
那晚還有回聲樂團與董事長樂團,回聲的現場沒有錄音室作品完美,董事長樂團是口味很重的臺味搖滾,力道十足,聽起來酣暢淋漓。有一位臺語老歌手一上場,男女老少都跟著唱,那是他們小時候耳熟能詳的臺語歌,那樣的共同記憶與文化情境,是我這個外來著進入不了的。只好像一個外星侵入著,傻傻站在那裡,看本地人一起搖擺唱歌,像在慶祝自己的節日。
歌聲穿透靈魂 穿透萬物
另外一次在legacy看表演,見到林生祥,說話一直害羞地笑,溫文儒雅的樣子。在美濃鄉下生活與創作的客家歌手。那一片稻田,遠山與藍天是他的全部創作靈感。他的歌既寫田園之樂,自然之恬靜,也書寫農民之苦。為保護家鄉的自然田園和農民權益,他一直努力參與民權運動,只為讓家鄉變得更好。他拒絕領金曲獎,拒絕音樂按語種分類。他與在蘭嶼當警察的陳建年,都是隱居在自然中的歌著,他們實踐著山水田園的理想生活,簡單快樂。
黃連煜是新寶島康樂隊的成員,那晚他戴草帽,肩上搭條毛巾,彈吉他唱臺語歌曲《日出》,有種采菊東籬下的農夫閑情。
巴奈的歌聲蒼涼,悲苦,穿透了我。那晚聽得如石窟般冰凍,如醍醐灌頂。她說,為什麼不斷更換的政府都沒有令原住民的生活變得更好?她的歌聲穿透了所有人的靈魂,穿透了世間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