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犇報‧第39期】翻轉白色巨塔的暗面!

支持醫、護人員維護勞動權益
「逃離」做為專業的一種出路
這個屬於勞動者的五月,醫護人員的權益成為勞工遊行的議題。(網路圖片)

1993年上映全球熱賣的電影《侏羅紀公園》(Jurassic Park),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台詞:「Life will find the way」,人與自己創造的巨獸在侏羅紀公園裡的生存競爭歷程,如今竟與台灣醫療人員的困境相符。在這個屬於勞工的五月天,一向安然在白色巨塔看守病床照顧患者的白衣天使與白袍醫生,也走上了街頭,爭取屬於自身勞動權益的「基本保障」。

經由媒體揭露與長庚護士對CNN等國際媒體的投書,台灣醫護人員「無止境、無定量」畸形工作現象逐一曝光:吊著點滴與罹癌護士無法離開工作崗位的「病人照顧病人」以及實習醫生「過勞死」等等,是何等駭人聽聞!惡劣的工作條件果然進一步促使醫護選擇的職業流動,如醫生在兒婦內外科別的「四大皆空」與醫美科別的興盛(如皮膚科),又如護理師護士公會調查全國約有23萬人領有護理師執照,卻僅約13萬多人實際執業,更遑論新進護士一年內高達五成八的離職率。
生命果然找到了他們的出路,逃離血汗醫院成為醫護人員的主要選項,然而醫護人力減少的結果將是整體醫療品質的下降,留在崗位的護理人員面臨更繁重的工作,以署立台東醫院為例,該院累計欠院內護士4千多天的積假,平均每個護士被醫院積欠將近1個月的休假。當國際媒體勝讚台灣健保制度創造質精量好的醫療服務,卻忽奇蹟是怎麼以血汗堆疊而成,忽略這群醫護人員長期在體系中犧牲。
白色巨塔的陰影下
按照一般勞動供需市場邏輯,當勞動力不足時,資方應當會提高薪資,讓不足的人力缺口得以補足,然而從醫院經營者的角度,只有醫生、醫療設備與器材才是具有生產能力的「工具」。相對於醫生,護理人員卻是醫院眼中的「消耗財」,主要原因是醫護人員薪資結構,以一個護士月薪4萬元計算,其中一部份來源是健保給付,包含每年給約200億的住院護理費與其他雜項60多億元,9萬多名護理人員平均每人每月可得24千多元,不足的薪資就成為醫院的「人事成本」。
為了提高帳面的獲利,當然是從最有「彈性」的人事成本進行調整,也導致醫護人員的勞動力市場跳脫了供需邏輯,即便是發生人力荒時,提高薪資與改善工作條件永遠是醫院經營者口袋裡最後一個方案,最先被提出來討論的都是「延長護校學生實習年限」、「護理人員一年內離職的高額違約金」等等荒謬可笑的方案。即便是當下要為護理人員加薪,也不是從個別醫院的財務結構去增加人事成本,補充人力與提高薪資,反而是採全民買單的方式另外編列預算來支應,即便是國家提高了對護理人員的薪資補助,卻未對實際用人支薪的醫療院所進行人事的管理,這筆全民買單的加薪預算,最後流到護理人員手上的可能只是少數,而多數卻是會留在醫院的口袋裏頭。
醫護人員面臨的困境,醫界常將其歸因為健保制度的大屋頂,亦即健保採取總額制,限縮了醫護人員所得可分配的總額,對於這類說法最有利的反擊是保費的支出卻是年年呈現增加的趨勢,甚至為了讓保費收入提高,增加醫療支出也修訂了二代健保,這些每年成長的支出卻成為大型醫院獲利的保證,在健保制度討論當中,往往侷限在討論如何增加保費收入,卻沒有辦法規範醫院在支出與獲利面的行為,形成數個大型醫院相互競爭市佔率的商業競賽,國家在醫護人員「合理」的待遇與工作條件上,經常只能無力地道德勸說。
組工會來自主捍衛醫療品質
這個屬於勞動者的五月,除了上街抗議油電雙漲對生計劇烈地影響外,醫護人員的權益也再次成為勞工遊行的議題。我們樂見醫護人員為了保障病人的醫療品質,反對各種的畸型班表、反對一個月超過240以上小時的醫療工時、反對健保體制造成醫院畸形的營利取向。而醫護人員透過集體力量向國家要求:護理人員擺脫勞基法84-1條規定的責任制工時,受雇的醫生能納入勞基法對勞動工時的基本保障,在勞動條件急遽惡化的今天,這也只是最小的一步而已,而且還是醫、護不同調的一步。
當護理工會組織起來的同時,卻還未見受雇醫生工會的討論,其因之一雖然是受雇於醫院的醫生在身份上尚未完全適用勞基法,但更重要原因卻在於臺灣的社會情境創造了醫生作為社會賢達與專業等身份的印象,在所得分配上也是較高的一群,在醫療體系當中也有可能從基層醫師逐層往上爬升成為醫院的管理者,這使得醫生要卸下社會給予的光環,自覺地承認自身是從屬為大型醫療資本所雇用的勞動力更形困難,從現實當中除了少數醫生願意承認自己是「醫療工人」外,多數醫生仍與醫院口徑一致地批評健保給付的不合理,只願意改革健保制度而不願挑戰醫院對於醫護勞動者集體的剝削,雖然在這場勞動權益維護的過程中可以維護自身權益,但卻可能喪失社會對其的尊敬。
並非是五月才讓勞動者有上街團結的條件,同樣的,也不是勞基法就能完整的保障醫護人員的勞動條件從而保障病人的權益;醫護人員的工會組成了也並不代表做為勞工的一方就此擺脫資本的束縛、從而走進美好新世界。落實合理工時,降低「醫病比」、「護病比」不能只仰賴國家進行勞動檢查與醫療管控,必須在醫療的現場由醫療工人集體的、有意識的來進行捍衛病人的權益、捍衛自身專業所能提供的醫療品質,也就是組織工會後進一步的團體協商權與罷工權。只有團結的醫療工會團體再不完全依賴國家調節機制下對於醫療財團進行抵抗,這個白色巨塔所形成的陰暗面才能有翻轉的一日,而顯然地對於那天的到來,在這個五月,醫護人員邁出了微小而且還只是有可能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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