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添汀

黃色小鴨的生產背後有全球分工的故事，它的航行路程給它挹注了人類的想像，成了故事的承載器。（網路圖片）

2013年，堪稱充滿黃色小鴨印象的一年，每逢周末，常有人相問：你看「黃色小鴨」了嗎？。這個號稱是「藝術品」的黃色小鴨在高雄、桃園、基隆的展出引起民眾的關愛，它的一舉一動，不論是髒了、破了，時時刻刻都被台灣人關注著，甚至有網友還針對黃鴨的狀態進行嘲諷創作，越來越多的關注讓黃鴨的商機無窮，因此在基隆的展出更引來原創作者霍夫曼的不悅，憤而出面捍衛自己對黃色小鴨的著作權。

最初看到黃色小鴨的時候，心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這不就是放大版的浴缸玩具鴨嗎？怎麼今天把浴缸玩具鴨作成放大版就成了藝術品？甚至是帶有無窮商機的「藝術品」？我們要怎麼說這個黃鴨故事？

廣義上的藝術創作，是以各種創作形式引起人們內心情感共鳴與表現人類精神狀態的作品。從歷史上來看，通常物質生活較為困頓的時候，反而較能生產出深刻的作品，因為藝術品是不斷與時代、社會環境進行對話與回應的。霍夫曼的黃色小鴨以「地景藝術」的名義在各地展出，或許可先梳理地景藝術的產生背景：1960年代的美國面臨到現代化發展所帶來的問題，人們漸漸失去信仰，甚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減弱，便有藝術家開始發想在自然環境進行地景藝術創作，企圖解放展覽空間，打破藝術與生活界線。作品、自然與觀眾的關係是地景藝術期待探索與攪動的，它試圖透過這樣的藝術形式來重新連結人與人的關係。因為這種藝術與自然界線的模糊，也讓這種形式有某種神秘主義的原始宗教意味在裡面。

將焦點放回到當代的黃色小鴨，霍夫曼以愛與和平作為創作概念，有透過這個「藝術品」連結人與人之間的企圖，但是，如果把它放在現實的層面來探討，霍夫曼的作品就是一個商品。除了他特別在意著作權利益這點可以看出之外，黃色小鴨主要目的是商機，民眾在黃色小鴨身上所消費的不是小鴨本身，而是那些看不到的東西。攤開喜愛黃色小鴨觀眾的言論，內容大抵是「可愛」、「懷念」等字眼，並且讓他們開始回溯自己與浴缸玩具鴨的回憶。因此黃色小鴨身上召喚的是懷舊的熟悉感，正是這種懷舊感在啟動著商機。

台灣現代社會很有意思的是來到對於「古早味」、「懷舊風」特別有感覺的階段．其實，這種感覺是有意義的，這意味民眾體會到現代化走到極致而想復返另創新局的情緒，但這些情緒才一萌芽便被資本主義下的商機吸納、收編轉換成吸金的能量之一。文豪普魯斯特如果活在現代，可萬沒想到那塊通往回憶的瑪德蓮小蛋糕在現代資本主義下的社會正閃亮地發著金光。

將時間回溯至20幾年前， 1992年一艘駛往美國的中國籍貨輪航行在太平洋，因風暴而導致貨櫃中的浴缸玩具散落在太平洋上。那時開始，黃色小鴨玩具便展開它的地球航行，有科學家利用這些玩具的漂流來對地球的洋流生態進行研究，時至今日，這些漂流的玩具鴨也因為其傳奇而身價大漲。黃色小鴨在這裡作為一種商品物說了它的另一個故事，它的生產背後有全球分工的故事，它的航行路程給它挹注了人類的想像，成了故事的承載器。人跟浴缸鴨的關係不只在浴缸內的陪伴，這種記憶的交流更是重要的關鍵。

而霍夫曼依浴缸玩具鴨的原型，放大成黃色小鴨在世界各地展出，看起來整個世界似乎變成了一只浴缸，黃色小鴨在這浴缸中從西邊游到東邊。沒想到這東邊的水流意外地激烈，儘管因這水流讓黃鴨身體多了幾道疤痕，但這些都成為黃鴨作為商品的傳奇故事資源，它可以帶著這些傷痕故事繼續航行到下一個方向進行財富的積累，而觀眾在這大浴缸中如同水花，支撐黃鴨的前行，但隨著黃鴨的消失，也一同消失在這座浴缸之中。最後，只剩坐在浴缸旁的打造者，手上數著鈔票說：「藝術真的是一門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