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期】韓國瑜現象,民進黨要補上的一堂課

選前30天,隨著高雄市市長候選人韓國瑜的人氣飆漲,全台選情都被攪動得血脈賁張。從一個淡出政壇,十多年來閒賦在家無人聞問的藍營二軍,靠著一張嘴一瓶礦泉水,上無中央黨部財政奧援,下無地方派系人脈策應,單槍匹馬下高雄還跟綠營打個勝負難分,甚至成為翻轉國民黨全台選情的標竿。韓國瑜憑仗的不僅是他經常一語中的口才便給,也不僅是他帶血性,敢怒敢言,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江湖味,更多的是靠民心向背,是選民對振興高雄經濟的殷殷企盼,對綠營用意識形態治國理政的徹底厭煩,對綠色執政專橫跋扈的心有忌憚。

maxresdefault韓國瑜的人氣毋庸置疑,網路的聲量直壓柯P。動輒百萬的點閱率倒逼著主流媒體追著他四處走跳,人到哪裡,競選總部就在那裡。作為一個「非典型」的政治人物,韓國瑜在談笑間卻又句句「經典」,善用庶民語言,既不失厚道又精準犀利:一句「高雄又老又窮」輕描淡寫的戳破了「花媽神話」,讓民進黨20年的高雄治理洩了氣;一句「高雄人已經不欠民進黨了」,四兩破千金的卸除了綠營樁腳的心防,從此倒戈相向就顯得理直氣壯;一句「讓北漂青年回家」點出了兩代高雄人的心病,也開啟了年青一代改變未來的夢想!許多人被他搞得精神耗弱,巴不得明天就投票,從此不用再看他「練肖話」;也有人覺得很解氣,喜歡他口條清晰,說人話、接地氣,一掃過去幾年來國民黨「溫良恭儉讓」的憋屈,相當療癒。

不管是從出身、從經歷、從學識和舉止,這個自揄為「賣菜郎」的禿子,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傳統國民黨精英政治端出來的菜。在眷村長大,從小把妹鬧事,中學沒畢業就被家長送到軍校「保護管束」;當了幾年渾渾噩噩的軍官,退役前卻忽然大徹大悟,不僅讀完大學,還矇上了研究所,拿了學位當起講師;違紀參選縣議員被停權一年,當了三屆立委卻天天喝酒,自認為再幹下去會對不起選民,乾脆回鄉下辦教育;受地方派系的支持上北農幹總經理,嗆了王世堅、罵了段宜康,被綠營強行拔掉,黨內竟無人奧援,索性跳出來選黨主席。不是權貴、不靠大老、不搞團夥派系,一生起伏,轉折之大,境遇之奇,活脫一個「不良少年」在國民黨內活蹦亂跳,恣意妄為。

除了非典型政治人物的特質之外,讓韓國瑜從一個政壇的邊緣人物重新獲得社會輿論關注與政治舞台,說來還是要拜民進黨吃相難看之賜。台北農產運銷公司總經理幹得好好的,每天擼起袖子和五湖四海的基層弟兄搏感情,八竿子也跟高層政治鬥爭沾不上邊。但自從民進黨完全執政以來,久旱逢甘霖的各派系紛紛向公營企業和金融行庫伸出手,掌控台北市農產運銷的北農肥缺,當然也不能例外。從發動議會圍剿到啟動司法調查,民進黨人欲去之而後快的急切,意外地提供了韓國瑜一展身手的舞台,幾番攻防下來,韓國瑜從「貪污嫌犯」扶搖成為打綠悍將,累積了他在藍營的政治資本,也奠基了他逐鹿高雄的社會聲望。

高雄本就是一個港口城市,其興衰起伏跟台灣的產業經濟和對外貿易脫不了干係。上個世紀下半葉,作為亞洲西太平洋沿岸從香港到釜山之間唯一能停泊10萬噸級以上油輪的天然良港,伴隨著出口導向的加工出口區和進口替代的重化工業區的陸續設立,高雄不但成為台灣的工業重鎮,碼頭的貨櫃吞吐量還一度擠身世界的前三大,僅次於新加坡和香港。九〇年代中期,伴隨著東亞製造業分工的梯度轉移,中國大陸的製造業崛起,高雄更野心勃勃的提出打造「亞太營運中心」的宏大計劃,預期將台灣打造為一個集生產製造、貨物旅客轉運、金融服務業三大類經濟活動於一體,以製造、海運、空運、電信、金融、媒體等六種專業營運中心為發展重點的亞太經濟樞紐,夢想成為跨國企業對亞太地區投資的根據地。當年的高雄,道路筆直、工廠林立、人馬雜沓、萬商雲集,空氣中充斥著煙塵、汗水與男性賀爾蒙的氣味,豪氣、粗野但卻生機盎然。

可惜的是,隨著李登輝的「兩國論」和陳水扁的「一邊一國」的提出,意識型態取代了發展規律,一句「戒急用忍」就讓以日漸崛起的中國大陸和東盟國家市場為腹地的「亞太營運中心計劃」胎死腹中,不但曾經創造台灣「經濟奇蹟」的加工出口區和石化工業園區逐漸淡出,隨著上海洋山、寧波、青島和天津等港口的開發,高雄港的貨櫃吞吐量也下滑到全球第16名,裝卸貨物的總噸數還被排擠到30名以外。二十多年過去了,高雄港所錯失的,不僅是作為上海外港、作為中國大陸面向資本主義世界的犄角,從而作為亞太營運中心的歷史契機,也是年青一代所慇慇企盼的發展機遇。今天的高雄,產業出走、碼頭閒置、百業蕭停、人口外移,再加上近年來在綠色執政下的泰勞暴動、前鎮氣爆,就連一場豪雨就搞出了5000個天坑,讓原本已是殘破不堪的市政治理顯得百孔千瘡。「人進得來,貨運得出去,高雄發大財」,韓國瑜的競選口號之所以能夠擄獲人心,道理就在這裡。

段宜康說得好,「韓國瑜現象」對於民進黨是一個重要的功課,不能當作是「表演」,必須謙卑學習。當一元單極的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終結,多元多極的區域一體化蓄勢待發,面對這種超民族國家的多邊經濟協定和地緣格局,經濟就遠遠不僅是生意,離不開兩岸關係。就誠如韓國瑜所說的,一棟建築房屋使用很多鋼筋水泥,如果沒有打好地基,外表再怎麼漂亮,這棟房子還是會倒;兩岸關係的地基就是「九二共識」,如果民進黨執政,避開「九二共識」不談,就像蓋房子不打地基,大到東亞青運動會被取消,小到農產品賣不出去,沒有南南合作,高雄怎麼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