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善繼
2018.8.10武漢二題
一．
22年前夏季與映真同訪武漢，在黃鶴樓外與他合了一影，此番重遊，方才發現當年站在樓的後面，仰頭上書的四字「楚天極目」，別有一種不經意間的散漫，留住喚不回的疏忽。
立秋剛過，這個名聞遐邇的火爐，還是燒得起勁燃得很旺，走到哪裡烤到哪裡，炙熱難當，站在太陽下，不使遮陽用具，那就等著讓它燒焦。秋老虎還要一個半月後到達，現在讓夏老虎單獨恣睢呈威。
「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紀念館」，新中國成立後，它成了前朝歷史的遺跡，供人憑弔思古幽情。前朝政權渡海台灣組織草寇，編成流亡政府，投靠帝國主義，延命至今，自甘俯首於新殖民主義百般戲弄、予取予求。流亡政府的當權派，黨色雖有不同，慾壑難填的飢渴動因與整體態勢承上啟下有始無終。民族大義、民族氣節、民族歸屬、民族認同，猶如無效的狗皮膏藥，乏人選購。
二． 劍說
越王勾踐劍，湖北博物館收藏。勾踐是一位著名的寶劍鑑賞家。
最最遺憾的隔閡莫過於
劍體冰涼平平靜靜
沈睡在玻璃櫃裡剛柔相濟
古樸曠遠靜極思動劍說
頂著烈日跨海你前來探我
它依然保持端正肅默
微笑頷首回答之際老伴
輕輕觸碰左邊手肘
嘆息聲絲絲明滅焦灼
影子恍惚貼在春秋末年
距此不遠也許夫差
眷戀撫摩這柄越王的寶劍
2018.8.12 金殿避雨
快爬完登高的石階，還剩一些，雨已經在滴了，而且愈滴愈密愈急，武當金殿這樣的海拔高度，非常適合雷電交加狂風暴雨。盡速踏上金殿前方嬌小的平台，撐開的摺傘只能擋頭，金殿雖有兩重屋頂但建材構造並不絕緣，在遊人驚慌避雨之際，被適時推擠到一步之遙父母殿的殿前，簷下只容兩小排，溼透的衣裳靠得緊緊。
雷雨來得急去得快，山嵐正在悠悠飄移。屋簷下躲雨的陌生群體，誰也沒有看誰一眼紛紛剝離。站在外排的一對情侶，聽他們對話來自山東濰坊，就是那個以風箏盛名的地方。人排散開，濕氣雖重，燠熱黏濕祛除。金殿四方繞一周，尋覓後牆左上方鑲嵌的一塊小金磚，眼見為實。纜車索道可以恢復運行，踩著雨水殘餘拾階而下。
2018.8.16 故弄玄虛
跨進機艙門，順手拿了一份報紙，坐到位子扣好帶，打開一看「武漢晚報」，晚報不都在午後發行上市的，無妨，早報、晚報名稱而已，它們屬平面傳播媒體，司職盡本分不編造僞消息善莫大焉。
若干年前，某家專賣露色相促消費，厚厚一疊多量耗紙的八卦報，坊間頗為暢銷，它一份定價10元，曾經在晨跑公園外圍一角買過一份，還少2元。那份八卦報就買那麼一次。
昨天是日本自稱「終戰」之日。這兩個字，有他們自己的定義。戰敗而至投降也是口頭說說。「全國戰歿者追悼儀式」，戰歿者當然並非被判定為戰犯的軍國主義餘孽屠殺的外國人。天皇在追悼儀式上講話，講了69年，2015第70年才增加「深刻反省」四個字。戰後的歷任首相也都向靖國神社供奉「玉串料」（祭祀費），沒有供奉的絕無僅有。天皇表示深刻反省，表示是什麼意思，如果他不是在故弄玄虛。
2018.8.18 奈何明月照溝渠
台北市重慶南路總督府裡的當權派，自從小蔣離任以來，選選舉舉皆屬嘻哈一族，嘻嘻哈哈之外，也不忘乘機長途空遊，飛往何地？除了奴日的岩里政男君多一個去處即東洋取暖，餘子美西或美東往往只能過境小宿，美西或美東的慣性航線突然變換，居然可以鬧出曾經有驚無險的迷路。
今次丑角的著陸地薩爾瓦多。薩國生產溫泉咖啡豆，此一款利用溫泉水溫遞減淘洗的咖啡豆，從85℃的水溫池起，流經六個標高不同的水池，當溫泉水流入第六個池裡時，水溫降抵32∘~34∘之間，結束洗豆流程。用溫泉水洗豆，世所罕見，難道陪同的一色扈從無人低聲稟告相關信息，如此怠慢廢馳該當何罪。讓丑角迫不及待在路邊喝了一杯，也許僅僅微啜裝模作樣，誰曉得，丑角不都是被動的盡職好好扮飾，照著劇情走位，編導在隱匿處遙控，偷偷隔空撩撥。
該喝的不一定喝得到，薩爾瓦多外交部禮賓司，端出他們85℃溫泉水淘洗的溫泉豆泡煮的咖啡，上了國宴桌？隨時方便的自由喝，只要願意沒有任何限制，卻蓄意製造彆扭，在錯誤的地方，喝一杯徒增商家的困擾。既然只准過境，過境等於戲弄，連投懷送抱都不準明來，何不走進美資開設的品牌，搞不好丑角的媚態，會被貼上店裡的風雲榜以廣招徠，但這種妄想也不見得穩妥。奴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2018.8.19脫亞入美
中國綿長悠遠的歷史文化，從來都不曾吝嗇過，影響著它的鄰近諸邦。誰何得願取精用弘，悉聽尊便盡情擁躉，並且無需擔心反饋的細節，徑自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以東洋的日本為例，千餘年來它的年號，熟習而適應的取自漢語典籍，諸如《易經》、《尚書》、《漢書》等等裡的：「向明而治」、「大亨以正」，或「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地平天成」，或上溯至更早的第一個年號「大化改新」…。「大化改新」始於7世紀的646年，距今1372年，正是直接學以致用唐朝的律令制度。此外，天皇作為君主稱號與所謂的國名，皆與唐高宗緊緊關聯。至於文字，受漢語的影響極大，早自中國漢代，便開始輸入漢字，並利用漢字偏旁創造假名；平假名源自草書，片假名源自楷書與音譯外來語詞，也借用少數阿伊努語和朝鮮族詞彙。這些林林總總融合喪心病狂與不可克制的傷天害理，成就了眩惑的輝煌騰騰。
福澤諭吉發想了脫亞入歐的念頭，而他在1901恂恂離世，無緣親睹半個世紀後，廣島與長崎兩地遭受難癒的核災，日帝被美帝吞噬強奪湊攏，脫亞入歐被迫轉調脫亞入美，一字之差而已，暫先入美，入歐慢慢再說。福澤諭吉想必是滿意的逝去，彼時台灣，已被據為距他的墓葬頗遠的一塊殖民地。
明年年中天皇更替，官方予案準備更新年號，更新了又怎樣，又更新不了脫亞入美的狀態。
張承志先生寫過好文《「歸亞」的方向》，收入他的學術散文集《常識的求知》，讀者可以找來閱讀。
2018.8.20 天國
朝鮮半島南北離散骨肉，短暫會面哭泣擁抱的場景，令人唏噓動容。一個三歲的兒童與母親分手70年後，方被獲許重逢，媽媽與兒子在互相等待，漫漫的煎熬中老了。這樁不幸造孽的魔手，冷血站得遠遠，紋風不動，彷彿事體與它毫無干係，人人也都信以為真，恃強擴張制壓凌弱，它來傳播福音，天國近、天國近了，尾隨其後的呆瓜，全部聽見三拍子的小步舞曲，天國近、天國近了。
世上的天國絕對不僅唯一一個，虛無飄渺的天國最好去夢境追索。你有你的，我有我的，他有他的，天國。並非使用美金的地方才稱得上天國；各式槍械恣意自由買賣，子彈上膛不關保險絲的地方可算天國；種族歧視嚴重、動不動隨興下達制裁令的地方，真是天國；把朝鮮半島的局勢牢牢操控，使之永無寧日，發令的指揮中心那裡，不滅的天國。
近期毒蘋果，請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