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蔡英文志酬意滿的以「邦交國」元首之姿,前往巴拿馬參加運河拓寬工程竣工典禮,卻目睹第一艘通過新航道駛入太平洋的巨型貨櫃輪,竟然是中國遠洋運輸集團所屬,就應該對海峽兩岸在這一場外交角力中的虛實,瞭然於胸。巴拿馬與「中國」建交107年(不管它叫大清帝國或中華民國),始終堅守一個中國原則(不管它叫中華民國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驕矜自持的在巴拿馬以「President of Taiwan (ROC)」名義落款時,蔡英文早該料到台巴斷交只是遲早的事。對一件意料中事勃然大怒,還說盡狠話,看在人民的眼裡不是無能,就是矯情。以當前台灣所面臨的處境,執政者的無能雖說不可諒解,但卻也不難理解。但矯情為一己之私而故作姿態,用「一致對外」來綁架台灣人民,讓骨肉親人互為寇讎,置兩岸生民於水火,非但不值得同情,更不可原諒。
萬方有罪,不在朕躬。蔡英文的回應基本還是上個世紀七〇年代以來的老套路:「中共金錢收買」、「巴拿馬背信棄義」、「堅定民主自由信仰」、「堅持一致對外信念」…等等。滿口的冷戰術語,卻無視於40年來國際局勢匹變、中國和平崛起,以及兩岸關係從「堅壁清野」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客觀事實。民進黨的權力邏輯,向來是將島內因為歷史因素所積累的族群衝突,外部化成為所謂「台灣人」與「中國人」的矛盾;再通過將北京塑造成唯一而立即可見的敵人,從而將這種外部壓力轉化成為在島內進行黨派鬥爭、內部肅清的政治工具。所謂「親中賣台」,在手法上,與兩蔣時期的軍事戒嚴體制不分軒輊。
蔡英文說,「我可以代表二千三百萬台灣人民說,我們絕不會在威脅下妥協讓步。」並呼籲「“一致對外”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也是我們彰顯國家主權最有力的方式」。問題是,台灣問題是上個世紀中旬,中國內戰所遺留下來的問題。在內戰狀態尚未解除的前提下,兩岸關係的法理定位是「在一個主權國家範圍內的兩個交戰方,各自在其有效統治地區享有一定地位的政治實體。」也就是說,海峽兩岸雖然尚未統一,但主權從未分裂,只是存在著兩個在政治上相互對立的「分治政府」。因此,彰顯「主權」最直接、有力的方式,是通過平等的協商和政治談判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最終實現和平統一,從根本上解決台灣當局的政治地位和國際參與空間等棘手問題,而不是反其道而行,天天向北京叫板,自顧自地往「台獨」分裂主義的道路前進,將海峽兩岸推向戰爭前沿。
將內部矛盾轉移為外部矛盾的手法,在某些情況下雖可以減小內部矛盾產生的機會,從而出現「一致對外」的局面,但必須是以矛盾的性質不俱有對抗性作為前提。也就是說,必須以各個階級或社會群體間存在著根本的共同利益,並在方法上顧及到各個社會力量的個別利益作為前提。30年來,台灣為了適應東亞分工的新佈局,開放兩岸交流交往,從勞力密集、資本密集到技術密集,逐步實現了向大陸的梯度轉移,建構了海峽兩岸包含著垂直分工和水平分工的產業鏈結,形成了從生產、交換、消費到社會生活皆密不可分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新格局。如今,執政當局以「中共打壓」為口實,視北京為寇讎,意圖切斷兩岸聯繫,必將因傷害絕大多數台灣人民的利益而遭唾棄。所謂「一致對外」,只能是空話一句。
此外,民進黨將北京塑造成為對立面的目的,是為了要將外部壓力內在化成為在島內肅清異己的動力。蔡英文當政一年來,民進黨為了鞏固脆弱的統治基礎,一方面假口「轉型正義」剷除國民黨及其附隨組織的經濟力量;一方面削減退休軍公教人員的所得替代率,挑動世代對立,削弱國民黨的社會支持;一方面起草「保防法」、「反滲透法」、「政黨法」企圖箝制言論,限縮政黨和社會團體的發展空間。凡此種種,非但不能體現島內各種社會力量的共同利益,號召團結,反倒是成為擴大社會分化,加深政治對立,將內部矛盾轉換成不可調和的對抗性矛盾自毀民主磐石的開始。所謂「堅定民主自由信仰」,也只是一句空話。
民進黨錯誤的以為,軍公教人員向來是國民黨堅定地支持者,用分配問題來挑動勞工階級與農民與之對立,以勞退基金面臨破產危機來挑動年青世代與之對立,卻忽略了廣大的軍公教基層人員,除了少數依靠父蔭的技術官僚和子承父業的軍官幹部之外,絕大多數是出身於農家或中低收入戶,從小努力讀書,通過大專聯考和高普考等考試制度,進入有終生職業保障和完善退休制度的公務人員體系。他們只圖溫飽、不求聞達,過去數十年來既是台灣社會安定的基石,也是國家機器能夠順暢運行的保障。把他們打成貪得無厭的「肥貓」,說他們的安老是對下一代的掠奪,心寒之餘,誰還能跟你「一致對外」!
更重要的是,勞動力再生產是以家庭為場域,不以個人為經濟單位。從原生家庭來看,台灣的勞動階級存在著與土地和軍教人員體系千絲萬縷的關係,在經濟低迷、財富兩極化與階級世襲化的今天,對退休軍公教警消人員退撫金的削減,直接的影響就是家戶可支配剩餘的減少,間接造成對台灣勞動力再生產的戕害。少子化、中低收入戶子弟讀不起書、不願意讀書,高等教育人才出走,技職教育體系崩解,將是台灣社會即將面對的嚴酷挑戰,請問,還有誰可以留下來跟你「一致對外」!
短短一年來,蔡英文面臨施政滿意度雪崩式下滑,產業界大舉出走,社運團體的抗議如影隨形,反對勢力人人自危。這一方面是受國際大氣候的影響,更是因為不能理智的面對「一中原則」而作繭自縛,導致兩岸關係從和平走向對抗有關。坦白說,對絕大多數的台灣人民來說,巴拿馬很遠,大陸卻近在咫尺,海峽兩岸非但雞犬相聞、生氣相通,從經濟、生活、文化、歷史和血源都不可分割,捨近求遠,意圖通過人為的逆反,以為手握權力就可以抽刀斷水,裂土分疆,實屬不智。君不見,當民進黨的各路諸侯王紛紛以「親中、友中、和中、知中」的婉轉表達來另謀出路,蔡英文就只剩下「相信台灣本土力量不會讓她孤單」來向深綠群眾喊話。所謂「一致對外」,蔡英文到底是在召喚誰?